海水盈盈的,映衬在夕阳之下,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片紫红。此刻海面风平浪静,像是玩儿累了的孩童静静安睡。而岸边的人们,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一对母女手挽着手,海滩上留下了两串细碎的脚印。
球球:妈妈,海边的落日真的好漂亮啊!
槿桦:是啊,古人常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球球:妈妈,你不喜欢这夕阳吗?
槿桦:难道球球喜欢这落日余晖?
球球:我是不懂得那些深奥的道理了,我只知道夕阳西下后才会有明日的太阳,这最后的绚丽也是为重生而散发的。
槿桦:是啊,真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用这种态度对待,要相信结束便是开始。
球球:结束。。。便是。。。开始
槿桦:就像是,那些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这里有最动人的故事,这里有最美妙的歌声,这里是您心灵的休憩地。大家下午好,欢迎各位准时收听调频FM77.7兰花小馆,我是掌柜兰溪。。。。。。”伴随着收音机里女主播温情的声音,秦楠费力的从床底拉出一个大香樟木箱,据说那是外婆的妈妈的嫁妆,虽然家族经历了无数次的搬迁,却始终都保留着这个箱子。秦楠吹去上面的尘土轻轻打开箱子,内壁四周还糊着1960年9月2日的人民日报,标题大字赫然写着“庆祝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十五周年”,上面的字依稀还很清楚只是纸质早已泛黄结实的贴在箱子里,尽显时代变迁的斑斑痕迹。秦楠苦笑,这么有历史意义的箱子,如今却成了她的杂货铺,满是些无关紧要的过往。经过一层一层的搬运,在最底部取出一个雕刻精美的檀木匣子。中国女子便是有这样的传统——嫁妆,像是外婆妈妈的香樟木箱,像是妈妈的檀木匣子。
秦楠把檀木匣子放在桌子上用抹布轻轻擦拭,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那些信件依旧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XX市XX路XX巷56号 陈文静收,漂亮的楷书,被午后的阳光照的格外清晰,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很温暖。秦楠不知打开过几百次这木匣子,却自始至终只看了一封,信的内容倒是很平常,简单的问候开头,细细的关怀点到为止,然后就是一些生活琐事,落款则是宋奕民,时间定格在1979年的10月19日。宋弈民?这个名字秦楠寻找了很多年,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人,却无人知晓。其实,秦楠并不是不好奇,但她自己总有种莫名的预感,还不是时候。只是每次赶上家里没人的时候,她都会拿出来缅怀一下,她告诉自己,一定会在一个命中注定的时刻,所有的不解都会恍然大悟。
午后的阳光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秦楠抬头望向窗外。时间过的好快,又是一天的夕阳西下,橘红色的余晖映衬着蓝天,绚烂缤纷,异彩纷呈。今天是冬至,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这时收音机里不知是谁点的《执迷不悔》,那时王菲和窦唯还幸福的在一起,而现在两人早已劳燕分飞,孰对孰错早已不重要了,只留下王菲孤独的歌声,固执地唱响。将一切归位,秦楠信步走向阳台,整个人懒散的趴在阳台上,忽然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她在想妈妈,想那个叫宋弈民的人。每个人都有一段青涩的年少时光,每个人都有一份藏于心底的细腻情感,就如同王菲,她若不曾爱过怎会唱的如此执迷不悔。秦楠忽又猛地摇了摇头,笑自己的异想天开。妈妈已过逝多年,自然也无人提及那不为人知的往事,或许那个人连妈妈去世了都不会知道吧。大概真的是偶像剧看多了,说到电视剧,最近播出的韩剧《蓝色生死恋》的剧情真是有够让人虐心的,想着想着,秦楠又低沉了下来,爱情究竟是什么,折磨着这古往今来的许多人。秦楠就那样一直趴在阳台上,思绪随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明远扬。
“秦楠——秦楠——”黎书淮冲着在三楼阳台上发愣的秦楠大喊着。
“啊?”秦楠先是一愣,猛地往楼下看去。
“我们明天去图书馆吧,我有些数学题想不通,还想去查些资料。”黎书淮一身黑色阿迪运动衣,怀里抱着篮球,一脸笑容的站在夕阳下,那样子简直帅呆了。
黎书淮是和秦楠一个大院长大的,算是真正的发小,秦志刚和黎永斌同是S大老师。陈文静刚去世的时候,大多是黎书淮陪着她上下学,讲笑话给她听。他们是同级,本来小学时秦楠并没有黎书淮学习好,但是那个时候的中学已有快慢班之分了。秦楠早已习惯了黎书淮在身边的日子,为了能和黎书淮上一个中学在一个班,秦楠竟然超过了黎书淮。现在有很多问题,都是黎书淮来问她。
秦楠收回思绪微笑着大声说,“好!”
是的,只有一个好字,不是行,不是可以,只单单一个好字。
“明天早上九点,楼下见,不见不散哦,我打球去了。”黎书淮转身慢跑着运着球离去,留给秦楠一个渐远渐逝的背影。
秦楠不知道黎书淮是否能听懂她这个“好”字后面的千言万语,虽然已经是二十一世纪 ,少年时萌发的爱恋还是羞于启齿的。九夜茴笔下的方茴说,那时候我们不说爱,我们只说喜欢,就算是喜欢也是偷偷摸摸的。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一样,出奇的相似。秦楠十六岁的花季,是盆有些单薄的绿萝,青春的藤蔓在她略显苍白的人生版图上孤独的蔓延,这是那片沙漠唯一的生气。秦楠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明天是怎样的,谁知道呢,呵呵。
“楠楠”方若梅推开阳台的门,她刚回来手里还提着小琛的书包。
“一个人想什么呢?外面这么冷,你穿的这么少会感冒的!”话语中尽显温柔的责备。
秦楠拉了拉毛衣的袖子缩了缩脖子,笑着说,“阿姨,你回来了。我在看夕阳,总觉得冬天的夕阳看起来总有种让人怀旧的情愫。”
方若梅走到秦楠身边深呼吸一口气伸展了个懒筋,“是哦,还记得我向你这么大那会儿,我们也是这样百无聊赖的看夕阳叹古今畅未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阿姨,你在十六岁的时候喜欢过什么人吗?”秦楠忽然鼓足勇气望着远方轻声低语。
耳边忽然传来飞机经过的隆隆声,浅蓝色的天空上立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白线,若隐若现, 就像是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画的重点线。
秦楠看着一脸沉醉的方若梅,终究还是没有听见啊,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有些话只能说一遍,也只会说一遍。
此时,小琛猛地推开门,抱住秦楠的腿。“姐姐你们在看什么”。
秦楠抱起小琛,“在看夕阳啊” 。
小琛将他的小手伸向西方笃定地说,“姐姐喜欢的话等我长大了把夕阳给你摘下来好吗?”
秦楠抚摸着小琛的小脑袋微笑着说,“好啊!”
方若梅看着这对姐弟还是摇了摇头,在他们的对话中,她从来都是插不上嘴的,也是无法理解的。她把小琛的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刚才依稀觉得秦楠对她说了些什么,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有飞机在小区上空经过,吵得不行。重新走进卧室,空气里回荡着某某专家关于增高药的讲座,她随手关掉收音机,想问问秦楠。却看见两个孩子安静凝视远方的样子,竟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莞尔一笑,还是算了吧,下次再问。随后脱下外套带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方若梅三十出头,在秦楠十岁那年嫁给秦志刚,至今已有六年,并育有一子秦琛。当年,家世优越,才貌双全的她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早年丧妻在S大教书并带着一个女儿的秦志刚。方若梅个性开朗,对人对事一向大大咧咧。秦楠自幼丧母比一般孩子成熟沉稳。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倒是相当融洽,只是,理性的秦楠有时更像是家长,而感性的方若梅倒像是个孩子了。秦楠拒绝叫方若梅妈妈,她始终坚持妈妈只有一个,是谁也代替不了的也不需要别人代替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接受方若梅,她可以当方若梅为最亲近的家人,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方若梅对此并不介意,反而更是欣赏秦楠的坚持,只是她似乎觉得永远都读不懂这孩子。
秦志刚倒是很安心这样的家庭生活,白天工作,下班回家有妻儿做好饭菜等待他。他时常会望着方若梅和秦楠忙碌的背影发呆,他总算放下了对女儿多年的愧疚,当年若不是他,秦楠也不会这么早就没有妈妈,更不会孤独了这么多年。老天终是对他不薄,让他遇到了个好女人。这样小小的感慨以后他总会小酌一下,然后忘形的用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蹭小琛的小脸,来,儿子陪爸爸喝一盅。秦志刚以为生活就此平静的幸福下去,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他说的算的。
那一年,金正日还活着,还和小泉谈笑风生;那一年,中国男子足球队首次进入世界杯,但谁说不是最后一次呢;那一年,有一部热播台湾偶像剧《薰衣草》超浪漫又感人,一夜之间一切关于薰衣草的东西都被热卖;那一年,他们都还很年轻。
球球:妈妈,你的故事里没有恶毒的后母,没有苦难的灰姑娘,更没有王子与公主的美丽邂逅。
瑾桦:哦,我的球球,你童话故事看得太多了。这个世界并非童话故事般好坏一目了然,所以不能用童话故事来衡量所有的事情。
球球:可是你讲得本来就是故事啊?故事本来就是虚构的,不真实的。
瑾桦:不,球球。其实,每段人生都是一个故事,都有讲不完的喜怒哀乐,你也是你人生故事里的主人公啊。
球球:那好吧,他们已经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瑾桦:球球,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少故事,也不缺少讲故事的人,缺少的反而是倾听者。你愿意做妈妈的倾听者吗?
球球:当然,我喜欢妈妈讲的故事。那然后哩?
瑾桦:然后。。。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