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从小到大,我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姐姐。特别是和妹妹闹了别扭之后,这个愿望会更加强烈。

和老公谈对象时,从他的口中得知,他一共有四个姐姐,除早逝的大姐之外,还有三个姐姐。我心中窃喜,终于圆了我的“姐姐”梦。

公婆一共有十个儿女,老公是最小的一个,从姐姐们那里,我们享受了长姐如母般的照顾和帮助。

我怀孕待产时,需要家人陪护。那时,婆婆已年过古稀,不方便照顾我。为了解除婆婆的后顾之忧,三姐主动承担了照顾我的任务。

那时,三姐是她婆家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的生活需要她照顾。而我的预产期恰好接近年关,正是一年中三姐最忙碌的时候。可她丢下一大家人,来到了我的身边,陪我待产。

一周后,我的儿子顺利出生。那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离过年只剩下三天时间了。三姐把我安顿好之后,才匆忙回到自己的家中,为全家人准备年货。

三姐性格温柔,说话细声慢语,做事细致周到。在我临产前的那段日子,有了三姐的精心照顾,缓解了我生孩子的恐惧心理,我一直从心里感激她。

儿子刚过一岁时,我前往两百公里之外的师范进修,老公在镇上的中学教学,年老体弱的婆婆担负起了照看儿子的任务。可是,在我离开刚刚一周之时,婆婆却因心脏病突发而病故。

婆婆的突然离去,一下子令我和老公措手不及。老公要上班,不方便把孩子带在身边;公公年龄大,他自己还需要人照顾,更别说帮我们照顾孩子了;我的母亲得了重病,需要妹妹和父亲的精心照顾,靠娘家人帮我照顾儿子根本不可能。

我面临着进退两难的困境,继续进修,儿子没有人照顾;退学在家照顾儿子,从此就失去了当公派教师的资格。正在我们孤立无援之时,四姐向我们提出,由她帮我们照顾孩子。

四姐的这个决定,对于我和老公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当时,正值包产到户处初期,四姐的五个孩子中,只有最大的女儿成了家,唯一的儿子和两个小女儿还在上学,家里只有四姐和姐夫两个主要劳动力,她的二女儿刚刚上完小学,主动辍学回家年龄还小,只能算是半个劳动力,家里负担很重。

四姐上学时曾是一名成绩优秀的学生,如果不是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她一定前途无量。她深知有一份正式工作,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她不想因为没有人照顾孩子而耽误我的前途,所以她不顾自己家中的困难,帮助我们照看孩子。

自从我儿子到她家之后,四姐让她的二女儿专门腾出手来照顾他。全家人把我儿子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在四姐家窑洞顶上,有一根高高的横梁,那上面挂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放着白面馒头和鸡蛋,那是四姐专门为我儿子准备的。家里其他人,顿顿吃的是粗面。

冬天,四姐的两个小女儿手脚都被冻伤,而我的儿子身上没有留下一点冻伤的痕迹。

儿子断奶早,身体比较弱,经常感冒发烧。四姐常常把他抱在怀里,有时一整夜都无法合眼。

儿子刚学会说第一句话时,就冲着四姐叫“妈妈”,在四姐和家里人的一再纠正下,他又改口叫“妈嬢嬢”。四姐给了我儿子嬢嬢的亲,妈妈的爱。这个“妈嬢嬢”的称呼,她当之无愧。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帮助,会一辈子感激施恩之人的。我会把四姐对我的帮助,永远记在心里。

我们当地有一个习俗,嫁女儿如果没有手工制作的嫁妆,是要被人笑话的。而我从小到大,一直在上学,从没有学过针线活。眼看着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我却没有准备一件像样的嫁妆,我的心中不免着急起来。二姐得知情况后,专门从家中赶来,帮我为女儿赶做鞋垫。

那时,二姐已经年过七十,她眼不花,耳不聋,身体还算硬朗。但是做鞋垫是一个细工活,工序比较繁杂,既费神又费力气。

二姐一到我家,就一心扑在做鞋垫这件事情上。就是累了,她也不停下手中的活儿。她仰面躺在床上,手里还拿着鞋垫扎花。不到一个月,她就做成了了二十多双鞋垫。

二姐心灵手巧,是画花扎花的好手。她亲手给我女儿做的鞋垫,上面的花鸟栩栩如生,简直就是工艺品。女儿结婚时,为我争足了面子。

多年来,姐姐们对我的帮助真是不胜枚举。

每次姐姐只要知道家里有人进城,她们总要做了好吃的捎给我们。二姐的黄豆酱油、荞面馍馍,三姐的烙馍,四姐的油饼一直是我们全家人的最爱。

我的一双儿女是穿他们姑姑亲手做的衣服和鞋子长大的。我家厨房里用来蒸馍用的东西,一直都是姐姐们亲手用禾杆做成的。现在橱柜里还存放了不少。

忘不了三姐在病重期间还在挣扎着做针线活的情景;忘不了二姐躺在床上给我女儿赶制嫁妆的情景;更忘不了在遮天蔽日的沙尘暴天气里,年过古稀的二姐和三姐相伴前来看望我刚出生不久的孙女的情景。

我的衣橱里,至今还珍藏着二姐和三姐亲手做的鞋垫和布鞋,可是二姐已离开我们多年,今年三姐也离开了我们。每当看到他们留给我们的这些珍贵的东西,对两位姐姐的思念就会更加强烈。

四姐今年已经76岁了,无情的岁月消磨了她曾经健壮的身体,高血压、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严重威胁着她的健康。我多想让岁月前行的脚步走得慢一些,好让我好好报答姐姐对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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