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是记忆中挂着纯真笑靥的我们。
笼罩在那片苍穹之下的土地,我记得暮色四合的庭院、外公黝黑的脸庞、格外静谧与美好的竹篱瓦舍、和他们一起捕捉的鸣蝉、阁楼上听过的雨……
温柔的风轻轻从心湖间掠过,涟漪起,波澜惊,我记得。
我曾经生活在那片苍穹之下,像一匹自由自在的小马驹,撒了欢地奔跑。那时节,风里裹挟着一股干净的气息,阳光、凝露、青草,以及,闭了眼也能感受到的独属天空的那一抹湛蓝。
那是我的童年。因了它,来时的路才有迹可循。
一
那时候的乡下,常有人骑着三轮自行车,车后厢兜着地道的风味小吃在各大村庄里来回转悠。
有时是凉粉,有时是灰糍,味道不大记得了,应该是糯糯甜甜的。还有钵仔糕啊生河粉小面包啊。小商贩一般都是把车停在外婆家门前不远处的大龙眼树下。那片树荫下常因农忙时节,街坊四邻累了或路过都会到那里去歇一歇,乘凉,还有妇女老人坐在树下闲话家常。
每当这时,表姐就会机灵地冲我挤眉弄眼,那意思作为吃货的我秒懂,于是一同缠着家中长辈给零花钱去买,不给买就使劲浑身解数撒娇,外婆外公很疼我们这群小辈,每次都会买一点给我们分着吃,永不叫我们失望。
那时,记忆中的雪糕也还不叫雪糕,是两毛钱一根的冰棍,七月流火的炎炎夏日,这是我们最喜欢的解暑甜品。
外婆家门前有辗石磨,专门用来辗米的,但很少用。只有每逢七月十四,要做我们那的传统美食——猪肠碌,才会用到它。别看这名字里有猪肠,其实真的和它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做法不难,就是要慢慢来,因为慢工出细活嘛。我大概记得一点儿做法,即首先要准备糯米,一大早外婆就得先用水把米浸软,再用石磨把泡软的糯米磨成液状的面粉汁儿,装在干净的桶里。然后用一个木筛,铺上预先用热水烫过以消毒杀菌的布块,再把面粉水一层层地匀上去,然后放进大铁锅中,猛火加热,蒸成粉皮形状后,把我们兄妹几个喊到身边,净了手排好队,一个接一个地,要豆芽菜馅儿的就给你把炒的香喷喷的豆芽儿铺满整个粉皮,再利落地裹起来,就可以吃了,还有花生馅儿的可惜我们不大爱吃……
记忆中我们兄妹几个总是吃到打嗝,晚饭也吃不下。可是一直忙活的外公外婆都是等我们吃够了才开始吃。
稍大一点儿时,跟着隔壁家的堂姐学怎么做竹筒饭,这也是牵强的说法,那其实只是在旁边看,看她们去砍新鲜的竹子,取一节洗净,后淘米,放入竹筒中,匀称地加入鸡蛋、青菜、预先准备的腊肉,最后拿木塞堵住竹筒口,然后在沙地上刨个坑,往两旁对称堆两块砖头,再把竹筒固定好放于其上,捡来柴枝,生火,烘烤竹筒,等到竹筒表面变焦黑了,再翻个身,继续烘烤竹筒的另一面,如此反复……终于熟了以后,劈开竹筒的刹那,一阵带着竹子清香的饭香味扑面而来,未尝人先醉。
真的很想啊,再和他们回到从前,焗红薯燃豆萁,再玩一次过家家……
二
小时候总是喜欢跟外婆一起去小河边洗衣服。那条记忆中的小河,河水实在是清澈见底,河里的石子沙砾,被透过树梢的阳光折射出斑斓的光,晶莹好看。
我和表姐其实是去戏水的。外婆和同村别的一些妇女在上游搓洗衣服,我们这群小孩就在下游捞小鱼拣好看的石子。
偶尔有肥皂泡沫儿顺着水流飘下来,我们又尖叫着躲闪开来,偶尔玩疯了会互相泼水花……慵懒的阳光下,戏水的人儿发梢都挂上了水珠,模样委实狼狈,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快乐。
我和表姐一起赶过牛。
还是农忙时节,牛耕犁完,要带去吃草,大人们都忙得走不开,忽悠我和表姐两人去山坡放牛。
那时候正是山稔成熟的季节,我跟在表姐后面悠悠地走,看她找一个固定的多草的缓坡把牛绳系在树上,这样牛就跑不远,我们自然跑去摘山稔了。
我不知如何描述那时候的风景。
天是真的蓝,万里无云。山花开得烂漫,阳光下婆娑的树影,以及红艳艳的果子,不知名的叽叽喳喳的鸟飞来飞去,远处老牛默默低头咀嚼着青草。
还有阵阵清风抚面而过。
我想那是真正的岁月静好吧。“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披着夕阳在身上,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三
没有手机的童年,甚至电视也没有多少个台可以看。可我总觉得那时过得比现在更加充实和富有人情味。
有时候我会和哥哥对歌,比如,以情字为题眼,每人轮着唱一句,那句歌词里必须要出现情字,否则就算输。也和哥哥下棋,我若输了未免要耍赖一通,是以我哥每每不太情愿找我下棋,揶揄我棋品不太好。
还记得有一次堂哥恶作剧,拎起不知哪捡来的死耗子的尾巴追着我和他妹妹一直跑,从村口追到村尾,追到我们慌不择路随便跑进一间屋子关了门,才算消停。
我和他妹妹吓得不轻,眼泪都快出来了,跑到最后感觉腿都软了。
拜他所赐,自此我见到耗子都要绕路跑。
下雨天时,哪也不能去,我们几个堂兄妹会聚在一起抛石子,花样很多,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一种是一堆小石子散开来,然后猜拳开始,首先手里握着一颗石子,把它抛到一定高度,落下来之前迅速抓几颗小石堆里散开的石子,连同它们一起把落下来的那颗石子接住,同时还不能碰到别的石子,也就是说,你只能触碰那些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捞得起来的石子,毕竟贪多嚼不烂,你还要敏捷地去接那正落下的石子。如果接住了,可以继续抛,一旦接不住,就算输,第二个人继续……大概如此吧,时隔多年我亦难以清楚还原了。
那时候特别爱论输赢,输了的人肯定面红耳赤不服再战。这游戏我和表姐也玩过,不过,我佩服的是她居然可以用左手抛,我不行。
捉迷藏这个游戏童年肯定要有的。
经常在我奶奶家躲。
因为熟悉地形,我常常爬上隔间的木门上,因为是老房子,门都是以前那种很厚的,有门拤的,踩着它能爬上门梁去,可能是人小鬼大,摔下来我也不怕。
最初很久才被发现,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有人在门上躲着。
第二次必须换个地方了。奶奶家有个大缸,里面堆满了杂物,我稍微清一下,就躲进去,可惜负责找的那个人也不是好糊弄的,哈……
最难忘故人情,来时的风景。童年,如斯美好,“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永远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