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江湖令01」

蓦然回首

(一)

易风坐在书吧靠窗的位置等灵芝。

灵芝每天清晨都会骑着一辆轻便摩托车从他窗前一掠而过,如同一只小鸟在渐渐拥挤的街面滑翔,飞扬的长发撩拨着人们的视线,活脱脱一个从深山奔来的精灵,俏皮而野性。

初次见到灵芝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她撑着一把小花伞莲步款款从雨雾中走来,星眸轻扫,环顾一下四周,最后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捧起一本散文诗安静地品读。神情是那样的悠然而闲适,沉静如雪,轻轻地濡湿了易风的心。

后来易风惊喜地发现原来那飘逸的女子居然就在离他不远的街面开了家十字绣坊。于是每天清晨,坐在靠窗那个灵芝最爱坐的位置上等着灵芝经过成了易风每日必做的功课。

易风一直都读不懂灵芝,如果说安静读书时的她沉静如雪,濡湿了易风的心,骑着摩托飞驰的她却奔放如火,燃烧着易风的眼睛。易风从来都不曾想原来雪与火可以如此完美地融合在同一个身体里。

易风,这个桀骜不驯,从不把任何女子放在眼里的烈马无可救药的被灵芝不经意间捕获,开始了他不折不挠的追逐。

逐日的了解让易风更加认定了灵芝就是他等待多年的那个女子。数年前她随父母从遥远的地方迁至这座小城,凭着一纸大学毕业证书在一家国有企业找了份安稳的工作,可她无法忍受朝九晚五的乏味生活,辞职开了这家十字绣坊。

她说她喜欢静静地绣那些美丽的图案,感觉自然就在手底绽放。花色繁复的绣品中端坐的灵芝飞针引线的画面,成了这条商业街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盅惑着众多女人的心,吸引了众多男人的眼球,也充盈了灵芝的“百宝箱”,灵芝很快就跨入了现代人眼中的小资一族。

成为小资的灵芝却不屑于小资们“优雅”的生活,她不泡吧不蹦迪不去OK厅嗨歌,更不喜欢酒楼茶馆里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最爱的休闲方式就是呆在易风的书吧里品一盏香茗,读一本书,她说书吧里幽谧的环境叫人沉浸,易风幸福地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近水楼台”的幸运儿。

然而易风总觉得灵芝离他很遥远,她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总好象越过他投向很遥远的地方,飘忽令人难以捕捉。

(二)

“灵儿,灵儿,为什么我总是走不进你的世界里?你在想什么?”易风轻轻地唤着,困惑迷惘的眼在灵芝空蒙的双眸间逡巡。

“易风,你相信人有前生后世么?”灵芝定定地问。

灵芝喜欢听易风叫她灵儿,每每听他这样呼唤自己心底就会浮起一丝柔情,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其实易风是个令众多女子爱慕的男人,他高大帅气,狂放不羁,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他年纪轻轻就拥有一家酒吧和这家书吧,是小城屈指可数的有产阶级。他温情体贴,总是在灵芝孤独寂寞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逗她开心。可是灵芝就是找不到自己渴求的那种感觉,爱情似乎总是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流浪。灵芝不知道自己多年来寻找和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易风,最近我时常会做同样的梦,梦里总是出现一座很高大的山,山腰有棵灵芝草顶着紫红的小蘑菇伞,美极了!突然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劈头砸了下来,眼看着小蘑菇要砸碎了,来了个青衫儒人,脱下那长衫裹着灵芝草,挡住了风雨……易风!你说我的前生会不会就是那棵仙草啊?或许那青衫就是我要寻找的人,是不是?”

“灵儿,你没发烧吧?怎么会这么迷信?什么前生后世都是算命先生拿来骗钱的玩意,你也信啊?”易风好象不认识灵芝似的摇着头,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想些什么?

“易风!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你知道吗?你这么优秀这么出众,不要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灵芝幽幽的声音飘忽不定,透着些许不舍和伤感,她的面容在花茶淡淡的氤氲的雾气里迷蒙不清。

一种莫名的痛苦和懊恼在易风的心底弥漫,这瞬间他痛彻地了解到娇柔俏皮的灵芝从此将游离在他的生活之外了,他无法走进灵芝的世界灵芝的心里。

“灵芝你?!你要拒绝我也不用找这么低级的借口吧?荒谬!”易风气愤地嚷着,痛苦的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恨恨地瞪了灵芝一眼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落了挂在灵芝眼角的伤感,泪水奔涌而出,她轻轻地站起身来,依恋地望了眼这收藏着许多快乐的书吧,绝然离开了。

(三)

日子如潭死水般全无波澜地流走,易风依旧每天清晨坐在冰冷的临窗座位上等灵芝经过,那座位已经许久没有人亲近了。易风的身边开始走马灯似地换着不同的女孩子,只是他总是带她们去他的酒吧喝酒跳舞,书吧那个临窗的位子永远都空着。

灵芝默默地看着易风的变化,时常感觉有种尖锐的疼痛划过心间。其实她是多么地怀念那个小小的书吧,怀念那里清幽的氛围怀念那里淡淡的茶香怀念易风含笑的眼。可是她必须远离,因为她不能欺骗易风也不能欺骗自己,“易风,为什么你就不是那个人呢?”灵芝常常在独处的时候这样幽幽地问自己。

日益乏味的生活令灵芝回想起遥远的家乡那座高大的山脉,回想起小时候跟父亲一起爬山的情形。那参天的古木,那清越的鸟鸣,又一次闪现在灵芝的脑海里。报纸上曾经报道那地方现在已经开发成了旅游区,那条灵芝小时候经常涉水玩耍的小溪如今也开发成了漂流点。灵芝忽然间很想回去看看,看看那山看看那水。

“对!回去看看!”这想法令灵芝激动不已,她风风火火安排完身边的事情收拾行装出发了。

一路上灵芝不断地猜想如今那里变成了什么模样,还是从前那座给了她无尽欢乐的天堂么?胡思乱想间颠簸了许久的旅游车终于停了下来,如织的人潮令下车后的灵芝一阵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大灵山风景区已经到了,请大家跟着我走,不要掉队!”导游小姐洪亮的声音提醒着灵芝,这就是她魂牵梦萦的那个地方。可是……可是灵芝却感觉过去的记忆离自己更加遥远了。“这就是我家屋后的那座山么?”山脚的空地已经修成了停车场,许多现代的交通工具泊在那儿。周围是一个个人工搭建的凉亭和小商店,正在热闹地演绎着现代社会的繁华。

一种失望的情绪在灵芝心底滋长,她悄然离开人群,远离人工修建的环山公路,踏上了一条当地人用脚踩出的小径。

山还是那座山,虽然被人类的文明破坏得不成样子了,可它的魂还在。登上这崎岖险峻的幽径,灵芝心中的大山才开始清晰明朗起来。透过丛林的罅隙,灵芝看到脚下的小溪欢唱着向前奔涌,不时夹杂着漂流者畅快的惊叫。

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个峡谷,灵芝清楚地记得那里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美人谷”。谷底有个“沐浴潭”,传说那里是女涡娘娘曾经沐浴过的地方,潭边还有根长藤,女涡娘娘沐浴后曾经在上面荡过秋千。不知道那千年长藤还在不?

灵芝一个人在嶙峋的山石上蹦跳着很快到了那峡谷,可能游人都还在漂流,没有到这里来。峡谷一片宁静,平静的潭水如块温润的碧玉透着粼粼的光,一根粗壮的长藤悬挂在潭边的峭壁间晃荡。“啊!它还在!!”灵芝急急地奔了过去,她仿佛又看见父亲把她放在那“秋千”上轻轻地摇晃,仿佛又听见小灵芝“咯咯”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灵芝小心地试探着爬上了那粗壮的“秋千”,一种久违的奇妙感觉在心底荡漾开来。她感觉自己成了这山中的精灵,仿佛生来就属于这山林。

“小姑娘!快下来!危险!”一个陌生的声音惊醒了沉醉中的灵芝,她吓了一跳,险些从古藤上摔下来,那男子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你!”灵芝气恼地欲大骂一顿这个冒失鬼,一抬头撞上了一双深如幽潭的眼,透着担忧和关切。那瞬间灵芝的心仿佛古钟被猛然撞击了一下,发出甑弘的籁音。灵芝定定地望着这个贸然闯进她的世界里的男人,忘了周遭的一切。

“小姑娘,是不是吓着你了?!”

男子关切的问语又一次吓了灵芝一跳,“没,没……”灵芝羞怯地发现自己还靠在那男人的臂弯里,慌忙退了两步,险些摔倒。那一刻,灵芝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以后不要随便乱爬了,很危险的。”那男人微笑着说完背上相机走了,高大的背影定格在灵芝迷茫的眸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总给灵芝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他分明是个陌生人啊。

刚才给他“好心”地一闹,灵芝全然没了情绪,折回头找到了旅游团,导游小姐正到处找她哩。归队后随同大家一起漂流,登山,吃烧烤……嬉笑和欢闹很快使灵芝忘记了一切烦扰,纵情的笑声抖落了心头的蒙尘,灵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四)

早晨的绣坊有些安静,灵芝喜欢这样清静的感觉,许多时候太重的人气让她觉得疲累。她安静地整理着坊里的小物件,眼前不知道为什么又浮现出古藤边那双清澈的眼,那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让灵芝困惑不解。

“灵芝,方戈又要开画展了,主题是‘山之精灵’哎!”雨虹咋咋乎乎地跑进来,她和灵芝一样喜欢方戈的画。古典和现代在方戈的水墨画里完美的结合,朦胧的写意泼墨和细腻的工笔技法被他神奇而毫无痕迹的糅合一体,和谐自然。

“真的?!什么时候啊?”

“明天!我已经托人买好票了!你看!”雨虹扬着手上的入场券兴奋地大叫。

“太好了!雨虹你真好!”

灵芝和雨虹在幽然闲逸的水墨画间穿行,如同穿行在神秘的丛林。

瘦挺豪纵的山石沟壑,奔放灵动的溪涧,古拙嶙峋的苍松,气韵闲适的野鹤,清逸洒脱的丛草在灵芝眼前尽情吟唱着自然之歌,令她沉醉令她感动。

“灵芝!灵芝!你快看!!”顺着雨虹的手指灵芝看见了那幅巨大的“山之精灵”,顿觉一阵晕眩。那山谷、那古藤、那古藤上荡悠的精灵一下子撞开了灵芝的心门,令她无法呼吸。灵芝久久地站在那幅画前,感觉爱情的雪山在融化,清澈的冰水涌上眼帘。

“灵芝!那是你吗?那画上的人怎么那么像你啊?”

灵芝浑然不觉雨虹的问话,幸福的狂潮已经淹没了所有思想,她只知道自己寻找多年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他就站在画的背后微笑,原来这个人一直一直就在她生活的这个小城里就在她的身边。

灵芝回过头在展厅里四顾寻找,她再也不要让他从自己眼前溜走!不要!

在展厅角落的落地窗前,灵芝终于又看到了那双干净的眼神,他微笑着向她走来。

“你好!没想到你也会来看我的画展,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把你入画了!我没办法忘掉那天你在古藤上荡秋千的画面!她老在我脑海里晃荡,所以我……”方戈一迭声地道歉。

灵芝不停地摇着头,摇落一串串眼帘早已承受不住的狂喜。

“你怎么了?真对不起!你不喜欢我把这画展出么?”

方戈歉疚地望着满脸泪痕的灵芝颇为不安。

“不是不是!我……不关你事,我很喜欢!很开心!”

看着语无伦次的灵芝,方戈不禁笑了,这小丫头怎么每次都像被惊扰的小鹿,那么惊慌那么羞怯的样子,真是可爱!

“如果你喜欢,等画展结束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吧!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真的么?!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画展举行了三天,灵芝在展厅呆了三天。她听着人们对“山之精灵”的赞美,对难以拿下的高价的叹息,一遍遍地品尝着幸福的滋味。画展结束后,方戈如约把这幅画送给了灵芝。从此,“山之精灵”悬挂在了灵芝的床头,每每梦回,灵芝睁开眼看见它,就会幸福陶然。

(五)

灵芝开始收集方戈的画册,方戈的画既没有西洋画那么凝重的色彩,也不像传统的中国画那样淡然。他用色大多是柔和的中间色调,虚虚淡淡的在宣纸上晕染,看似不经意间轻轻扫过,那细腻的线条却又极为精致地描绘出笔端的神韵。悠长的古巷,灵动的山泉,娇柔的新柳透过朦胧的石青灰银鹅黄幽幽传递,如诗般恬淡干净,于薄薄的纸面上书写自然的真谛。

在无数个安静的清晨或者黄昏,灵芝都静静地沉浸在方戈的画里,心底恬然安闲。她把方戈笔下的花草山石扫描进电脑,处理成十字绣模板用心刺绣出一个个新颖的图案,没过多久,方戈的画绽放在了小城家家户户的床头靠垫,沙发坐垫等等家居装饰品上。

晨光轻泻在清雅别致的绣品上,散发着蛊惑的光泽。灵芝又一次捧起方戈的画册,细细地欣赏品味。

“你好!”灵芝抬起头,看见了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是方戈!?灵芝赶紧直起身来,手上的画册滑到地板上。

方戈弯腰拾起画册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羞怯的女子,心底生起一股怜惜和疼爱。这丫头每次都这么慌乱叫人不忍惊扰。

“你很喜欢我的画么?”

“是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画呢?”

“您的画让人远离喧嚣,有种宁静幽远的美。”

“呵呵,看来你是懂画之人。”

“哦,不,不是,我并不懂绘画,我只是喜欢水墨画的那种淡雅恬适,我喜欢安静。”

方戈看着眼前这精灵般的女子,看着这雅致的绣坊,忽然有种创作的冲动。突来的灵感令他的双眼熠熠发光。

“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我想画你!”

迎着方戈热切期待的目光,灵芝羞涩地点了点头。

(六)

灵芝简直难以相信那画中的人就是自己,那神韵叫人疑心是从远古走来的女子。她着一袭淡紫的丝质旗袍在绣坊里飞针引线,橙黄色的微光,透过窗纱映在她丝缎般的发丝上,泛着淡淡的光晕,那画面顿然明亮了起来;她身着白底绘着墨竹的亚麻旗袍在廊前抚琴,朦胧的水雾在身后冉冉升起,她的面容在袅袅的乐声中若隐若现;她提起鹅黄碎花长裙的裙幅,赤足站在河边的沙滩上,清风撩起如梦的长发,分明是只意欲放飞的小鸟……

整整一个月,灵芝放下绣坊的生意,跟方戈呆在一起。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方戈飞扬的才情在画板上灵动地泼洒,感觉幸福如野草般在心底滋长。日渐熟悉起来的灵芝俏皮活泼的一面开始显现,她时而调皮地把方戈的画笔藏起来让他到处寻找,时而趁方戈沉浸在作品里时偷偷从他的视线里溜走。当然更多的时候灵芝都非常配合,哪怕为了摆一个POSS脖子僵硬腰肩酸痛。

唯一让灵芝不开心的是方戈的身边有个女人秋,她有张棱角分明的脸和麻利的手脚,她总是悄然出现在他身边,默默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帮他整理收拾画室,替他筹备画展。方戈看着她的眼神别样的柔情,写满了感激和爱意。每每看到方戈用这种眼神看那女人,灵芝就会莫名的烦躁,摆出的POSE也变得僵硬缺乏灵性。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方戈完成了最后一幅画要开始繁琐的装裱工作了。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在他那永远杂乱拥挤的画室里,他跟灵芝告别了:

“灵芝,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模特,耽误了你这么久的时间我会补偿你的,等画展成功举办后我会付你酬金的。谢谢!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秋会和你联系的。”

灵芝愕然地听完这段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在他眼里我仅仅只是一个模特而已?”沮丧、痛苦纠结成团乱麻堵在灵芝胸口。

“酬金?!难道我给你做模特是为了酬金吗?我在乎这点钱吗?方戈!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等待了多年寻找了多年的那个人啊!你居然如此冷漠地对待我!为什么?为什么??”气愤涨红了灵芝的小脸,两团火焰在她黑色的眸子里燃烧,瞬息又化作水雾自眼底升起。她转而哀声地低问:“方戈,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你喜欢我吗?”

灵芝眸子里的火焰点燃了方戈躁动的情欲,她眼中升起的氤氲水雾软化了他的心。方戈一把搂过那纤细的腰肢,把浓密的头发深深埋进灵芝的胸口,喃喃地说,“灵芝,灵芝,你这个小精灵,怎不让人着迷!你看看这满室的画,你看看这画上美好的你,你就该知道我是有多么喜欢你了。你就是我的山之精灵呀!”

巨大的幸福浪潮又一次席卷了灵芝,她软软地依在方戈有力的臂弯,任由狂喜的心灵和纤柔的身体在风口浪尖起起伏伏……

“灵芝,对不起!”方戈拨弄着灵芝凌乱的发丝,温柔而饱含歉意地说,“灵芝,很谢谢你对我的欣赏,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可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爱。因为我有秋,她才是我的爱人,有她在我身边我才能无所顾忌的创作,才能全心全意追求我的事业。你明白吗?”

还沉浸在甜蜜梦境中的灵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无法想象刚才还柔情似水的方戈,怎么转瞬间就变了一副面孔。她愕然地瞪着方戈,半晌才回过神来,“不!不!!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已经寻找你许多年了!我……你既然不爱我,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你这个混蛋!”灵芝狂乱地喊着,冲进了纷乱的风雨中,雨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

(七)

易风,那个被灵芝拒之门外的烈马在疯狂的玩闹一阵后突然沉静了下来,每天默默地凝望着灵芝的绣品,默默地悄然为她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然而这一切灵芝都视而不见,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熟悉而又陌生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男人。

夜深了,灵芝静立在方戈的窗下,静静地看着窗里两个忙碌的身影,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方戈的话语一遍遍地在耳边敲响:“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爱。因为我有秋,她才是我的爱人。”

“她才是我的爱人!她才是我的爱人!!她才是我的爱人!!!”

“那我呢?我算什么?我该怎么办?”在千百个无眠的夜里灵芝默默地问自己,然而始终找不到答案。

无所适从的灵芝开始把所有的经历投入到十字绣模板的制作中,把方戈的画通过自己的手以另外一种形式展现,成为她宣泄情感的唯一途径。

许许多多个寂寞单调的日子在越来越繁复、越来越精致的绣品里滑过。灵芝意外地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发在网上的绣品模板被一资深的十字绣厂家相中,希望能与她订立长期合作的合同,把她的绣品推广到全国各地。想到方戈的画从此可以走入千家万户,灵芝兴奋不已。在她看来方戈的画就是他的灵魂,虽然未能拥有他的心,但是能够和他的灵魂相厮守也是种别样的美丽啊!想到这点,灵芝苦闷的心顿时豁然开朗。

方戈的画展如期展出了,这是他第一次人物画展,在这之前,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只擅长山水花鸟,谁也料想不到擅长表现自然的方戈也能如此的把握人物灵性的绽放,这次画展在小城美术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地震。

灵芝没有去参观,那展出的每幅画都早已深深篆刻在她心里。她安静地等待方戈的来临,她要告诉他,她要把他的画移植到每个温馨的小家里,装点人们的生活。她知道他会来的。

没几天果然有人来找灵芝了,来的人却不是方戈,而是秋和另一个严肃的男人。秋交给灵芝一个信封,不用看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灵芝捏着厚厚的信封,感觉异样的沉重,他连“报酬”都不愿意亲自送来,也许他早已经忘了这个曾经给过他无数灵感的娇羞的女子了。

灵芝抑制住内心的伤痛礼貌地询问另外名来客可否有别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男人进门起她的内心就隐隐有些不安。

“请问您是灵芝小姐吗?”

“是的。”

“是这样的,我是方戈先生的法律顾问,最近我们发现方先生的大批作品被剽窃制作成了十字绣作为商品在出售。根据我国法律条例,您的行为已经侵犯了方先生的权益,我作为方先生的委托代理人受理这起索赔纠纷。这是方戈先生的起诉书,请您过目一下。”

“剽窃!?索赔!?”这两个陌生的词如利剑狠狠刺穿灵芝的眼击碎她的心。灵芝纤瘦的背抵着货架,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相信地看着盖有法院印章的那张纸,那鲜红的印章分明就是灵芝心头的血,浸染着那些模糊的字眼:……牟取暴利……给方戈先生带来巨大的精神和经济损失……索赔……禁止继续剽窃作品……

“难道这就是我苦苦寻找了多年的那个人?这就是我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吗??”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让方戈来见我!我要亲自问他!我要他亲口对我说!”

“对不起!灵芝小姐!方戈很忙,他根本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琐事,我们就是他的代言人,我们的意思也就是方戈的意思。”迎着秋锐利的眼光,灵芝读懂了世人的险恶。

她冷冷地对秋说,请给我一点时间。

秋和方戈的法律顾问离去后,灵芝呆坐在绣坊满墙方戈画意的绣品里,直到天明,她默默地收拾起绣品模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这些浸透着爱意和心血的绣品付诸一把火,烧掉了。静立许久,灵芝黯然转身离开那堆灰烬,关掉绣坊,退了租金,背上背包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易风快要疯掉了,灵芝突然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虽然得不到灵芝的爱,可每天能看到她已经成为易风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可是接连好几天,灵芝都没有从书吧门前经过,易风偷偷跑去绣坊,发现店铺上了一把锁,又跑去她家附近,也没打听出个结果,灵芝就像一缕山风,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易风坐在书吧临窗的位置上,桌上的茶早已凉透,易风枯坐着,望着毫无热气的茶杯发呆。“风哥,这是今天的报纸!”服务员过来给易风换一杯热茶,送上一份日报。易风随意瞟了一眼,一则报道骤然抓取了他的心。

报道说,大灵山峡谷的“沐浴潭”边那根千年古藤莫名其妙地折断,一位擅自爬上去玩耍的女游客坠入潭中无影无踪。一时间前往旅游的人数锐减,昔日欢腾热闹的山谷寂静了许多。

易风疯了般冲出门去,驱车来到大灵山峡谷,跌跌撞撞奔到谷底。谷底溪水潺潺,灌木丛生,一派苍凉景象。山风乍起,“沐浴潭”边一棵奇异的小草,探起纤细的身子在风中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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