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人范雎,字叔。善于辩论,有谈天说地的能力,也有安邦定国的志向。想求仕于魏王,但家中十分贫困,没有金钱疏通,便先投奔于中大夫须贾门下,在这里作为舍人。
齐湣王得罪众国,燕将乐毅联合秦、赵、韩、魏一起伐齐,齐国被打的只剩莒州与即墨两城,差点灭国。后来田单击败燕兵复齐,魏王担心齐国报复,与相国魏齐商议,派须贾往齐国修好。须贾派范雎随行。
齐襄王问须贾,昔日我先王与魏王一起伐宋,两国同气相投;后来燕人残灭齐国,魏国与燕国却是同谋。寡人想起先王大仇,有咬牙切齿之恨。现在魏国又来用假话骗寡人,魏国如此反复无常,让寡人如何能相信?
须贾不能应对,范雎在旁边代答道,大王之言差矣。先王同齐王伐宋,是奉齐命行事。本来约定了三国共分宋地,上国违背约定,将宋地全占了,反而侵伐魏国。诸侯因此畏惧齐王骄暴,贪得无厌,所以跟随燕人伐齐。济水以西一战,五国同兵,不止是魏一国。但是魏国没有跟随燕国一起去犯临淄,是魏国对齐国有礼啊。现在大王英武盖世,报仇雪恨,光复前人的事业。我君上认为齐桓公,齐威王的事业必然能在你手中振兴,这样也能盖住齐湣王的过失,不然便会一直让齐国蒙羞。我魏王遣使来向齐修好,正是以为齐王有齐桓公,齐威王的大度。如果大王只知道责怪别人,不知道自己反省,恐怕齐湣王的覆辙,又要重蹈了。
齐襄王愕然起身,谢罪道,是寡人说的不对啊!于是问须贾,这位是谁?须贾说,是臣的舍人范雎。齐王看了范雎许久,才命人送须贾回公馆,然后送了不少东西给须贾。
齐襄王暗中派人和范脽说,我君上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华,想留着先生在齐国,可以作为客卿对待,请先生不要推辞!范雎说,臣与使者一起出来,而不与他一起回去,便是无信无义,这样还算的上人吗?齐襄王知道了,更加器重范雎,命人赏赐范雎黄金十斤及许多酒肉。范雎坚持不要,使者再三表达齐王仰慕之意,并说,如果范雎不收下东西,便不肯离去。范雎没有办法,只好收下酒肉,辞去黄金,使者才离去。
有人来报告须贾,须贾召范雎来问,齐王派使者前来找你何事?范雎说,齐王以十斤黄金与酒肉送给臣,臣不敢要,使者再三强送,臣只留了酒肉,推辞了黄金。须贾问,齐王送你东西有什么原故?范雎说,臣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臣在大夫左右,所以敬慕大夫,所以及于臣。须贾说,齐王的赏赐不通过我这里直接送到你手上,一定是你与齐王有私约。范雎说,齐王曾经派人来,想留臣为齐客卿,臣拒绝了,臣一直以信义自处,怎么敢与齐王有私约?须贾心中更加怀疑。
出使齐国完毕,须贾带范雎回魏国。须贾和相国魏齐说,齐王想留我的舍人范雎为客卿,并赏赐他黄金,酒肉,这其中一定有将魏国情报泄露给齐王,不然不会有这些赏赐。魏齐听完大怒,使人捉拿范雎。
范雎被带到阶下跪地,魏齐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将魏国情报告诉了齐王?范雎说,我怎么敢?魏齐问,如果没有私通齐国,齐王为什么要留用你?范雎说,齐王是说要留我,但我没有听从。魏齐问,那么,齐王送的黄金,酒肉,你为什么要收下?范雎说,使者十分相强,我恐怕触怒齐王之意,只收了酒肉,黄金并没有收。
魏齐听完大怒道,你这个卖国贼,还敢狡辩,既然齐王送你酒肉,怎么会没有原因?于是传来狱吏,先将范雎杖打一百下,要范雎承认私通齐国的事。范雎说,臣没有通齐,没什么能招的。魏齐大怒道,给我打死这个奴才,不要留下祸害!
狱吏将范雎鞭笞乱打,范雎血流满脸,痛极难忍,呼号着喊冤,众人见相国盛怒,不敢劝止。
魏齐命左右一面用巨杯在范雎身上倒酒,一面教狱吏用力鞭打,范雎被打的遍体是伤,血肉模糊。只听咶喇一响,胁骨被打断,范雎大叫一声,晕死过去。有诗说:
可怜信义忠良士,翻作沟渠枉死人。传语上官须仔细:莫将屈棒打平民!
潜渊居士诗说:
张仪何曾盗楚璧?范叔何曾卖齐国?疑心盛气总难平,多少英雄受冤屈!
左右传报,说范雎已经气绝了。魏齐亲自前来查看,见范雎胁骨折断,牙齿也打掉了,身上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直直的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魏齐指着范雎大骂道,你这个卖国贼,死的好,好给后人做警示!于是命狱吏用苇薄卷起范雎,将他扔在厕所里,命宾客在范雎身上撒尿,就算死,也不让范雎做干净的鬼。
也是范雎命不该绝,晚上又醒了过来,范雎从苇薄中往外偷看,只见有一个小卒在旁边守着。范雎叹息一声,小卒听到,连忙来查看,范雎说,我现在伤势这么重,虽然暂时醒了,也活不成了,你如果能让我死在家中,方便我家人殡殓,我家中有几两黄金,都送给你作为酬谢。守吏贪图黄金,答应道,你继续装死,我先前往禀报。
这时魏齐正与宾客喝酒大醉,小卒来报说,厕所里那个死人现在已经臭了,需要搬走。宾客都说,范雎虽然有罪,相国对他的处罚已经足够了。魏齐对小卒说,你把他丢到郊外,让野狗吃他的肉。说完,魏齐与宾客继续饮酒。
小卒等到众人已经散去,夜黑人静,偷偷的背着范雎回家,范雎的妻小看到,都大声痛哭。范雎叫妻子拿出黄金送给小卒,并卸下苇薄,交给小卒,让他扔到野外,以掩人耳目。
小卒走后,范雎妻小将范雎身上擦洗收拾,包缚伤口,然后给范雎东西吃。范雎对妻子说,魏齐十分恨我,虽然知道我死了,但一定会有疑心,我现在是趁着他醉酒,才逃了出来,明天他没看到我的尸体,一定会来到家中查看,我就没命了。我有个兄弟郑安平,在西门巷中,你可以乘着天黑,把我送到他那里,千万不可以让外人知道,送我走后,你在家中为我进行哀悼,表示已经知道我死了,才能让魏齐不怀疑。等到我伤好后,我将会前往四方逃命,安定后再来接你。
范雎妻子先告诉郑安平,郑安平连忙赶来,夜晚偷偷带着范雎回郑安平家中。
第二天,魏齐果然疑心范雎没死,让守范雎尸体的小卒寻找他的尸体。小卒回来说,我昨天把他扔在了野外没人的地方,现在包着他的苇薄还在,可能被野兽叼走了。魏齐又命人前往范雎家中,只见范雎的妻子正在安排全家带孝举哀,才以为范雎确实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