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只需在一夜之间

  (一) 我有一个妹妹,她比我小了整整一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鞋子。邻居阿姨都以为我俩是双胞胎,特别有趣,举手投足都是一模一样。

   

    但是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学习成绩一直比我好。她特别专注。看电视的时候,往往听不到我们在叫她。成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到六年级,几乎是科科满分,年年班里第一名,一直是学校优秀三好学生。而我,在四年级的时候数学已经明显落后,和妹妹不在一条起跑线了。家里一直把我俩当成对比的对象,每年我最讨厌家庭聚会,她永远是最骄傲的,而我只能演奏一首小提琴曲,默默的为她衬托光芒,谁让我这么不争气。要说学习,终究是没赶上她,三岁见八十是真的,小时候的光彩一直到大都不会有什么变化。高考、考研,都没有难倒她,得心应手,家里有人给她算命说,将来是靠学术吃饭的。

   

    她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爸爸妈妈对她要求特别高。她长了一双大眼睛,双眼皮,挺拔的鼻子,牙齿很独特,门牙有一颗是斜着长的。她长得不太高,155cm左右。小时候她长得比我可爱,比我好看,长大以后我长得比她好看,我更女生一些,她有点像男生。我们两个学生时代都没有谈过恋爱,她已经26岁了,也是依旧没有脱单。我一直很奇怪,一个挺不错的姑娘,为什么至今没有男生去追她。

   

    命运总是充满了波折。2016年,妹妹的父亲出事了,因为贪污受贿判了三年。姨妈的身体本身就不好,糖尿病并发症渐渐消耗她的身体。检察院的人不断的对她进行审问、录音,一个孤苦无依的人,甚至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接,女人其实是最脆弱的,经不起事故的折磨,一桩桩的事压下来,再坚强的身躯也会被打倒。妹妹远在外地念书,这件事一直隐瞒着她。姨妈偶然间的了重感冒,去医院治疗无果,就在家休养。我的妈妈去敲门,探望她一下身体恢复的如何,可怕的是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手机在客厅一直响个不停。

   

    开锁公司的师傅来了,姨妈昏迷在床,口吐白沫。救护车来了,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是植物人。是我的妈妈救了她。但是经过反复的诊断,姨妈可能再也恢复不到正常人的状态了,糖尿病的并发症引起了红斑狼疮,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疾病,时痒时痛,听姨妈的叫声是撕心裂肺的痛。我害怕极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屠呦呦老师那时候已经发现了青蒿素,我的姨妈就不会再遭受这些痛苦了。

   

    妹妹从学校回来了,她其实自己什么都知道,爸爸出事的时候,也联系过她,让她照顾好妈妈,妈妈也病倒了,一夜之间,自己仿佛失去了双亲孤苦无依。学校肯定不能再去了,休学一年,学校要让家人去签字,她哭了,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可以陪她去。

   

    这一年,姨妈反反复复在医院折腾了无数次,大夫劝说没有什么治疗的意义了,但是妹妹一直坚持,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妈妈陪在我的身边,即使妈妈是个植物人,她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触摸都触摸不到了,怕是真的会崩溃的。没有一年,姨妈终究是走了,葬礼那天,她大喊了一声“妈妈”!这一声我终生难忘。她跪下磕了无数个头,来送别自己的母亲,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的那么凶。

   

    妹妹像是一个失去了知觉的木偶。我让她和我一起睡,她不肯,一个要强的人不会轻易展示自己的脆弱。她在我们面前,不会轻易流泪,只会说我自己挺好的,殊不知,她自己回家看着老照片,痛哭流涕、撕心裂肺,这些我站在她家门外都听到了,为何要这般坚强,脆弱一点我才能给你想要的关怀。她不断的给自己家里打扫卫生,让家里保持干净整洁,任何人的关心她都不需要,她说那感觉像施舍。一个人从天堂直坠地狱的感觉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姨妈走了,姨夫回来了。妹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给姨妈选墓地,选择了单穴。有人猜,姨夫想再婚,与他人同葬。朋友劝他续娶,妹妹反对,她说,妈妈都能忍受寂寞等了你三年,你又有什么不能?这件事不了了之。

    妹妹变化真的很大,我感觉我和她距离远了。她想的事情永远比我多、比我周全,而我感觉还是个孩子,头脑比较简单。她想到要交往的朋友是能利用上的朋友,比自己更厉害的人,这一点我确实做不到。我只喜欢和能聊的来的人、脾气相合的人一起玩,她是一个好人,就这么简单。其实很多时候我很不理解,或许是妹妹经历的太多了,想的也太多,我们不再是一类人了。亲戚或许没有朋友更加亲密。

    儿时的玩伴,经历了家庭变故后,我希望她的余生是幸福美满的,不要再充斥着悲伤、泪水和绝望。一定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而她的长大,也仅需在一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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