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动起来,就只有到死才会停下。
写作大抵如此,每每动起笔来,便只有到收尾了才会停下;至于结尾是怎样的心绪,多半也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心流是流淌着的,姑且由它去吧。
心可以流,人也可以。
曾几何时,世上众生大多是流淌着的,像液体一样,淌成什么个形状,全得仰仗他人。好一点儿的,老天赏路走,中个进士,衣食无忧;稍差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指条明道儿;再不济,流得更曲折一些,总也能找到个还算干净的行当呆着;剩下的,就栽到臭水沟里了。人流着的社会,就落后,就挨打。
“流”的状态,想着就不大舒服。于是有人开始站出来,不愿再毫无自主意识地流下去,他们要有目标,要拼,要自己揾出路。找到了路,就要更多的先进知识,要救亡图存。几代人拼了上百年,总算是揾出了现在温饱的社会,尽管还不太健全。我们开始有了良好的普及教育,开始走上快速发展的直升电梯,各个领域似乎都欣欣向荣。战争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和平与繁荣带来的懒惰与松懈,让大量在温饱年代出生的人,又开始流起来了——软绵绵,轻嗖嗖的,要不是还能被地势改变一下形状,几乎都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自我意识实际上又在慢慢流逝。按如今的观念,人就是流到哪儿算哪儿,随遇而安嘛。和从前不同的是,我们还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一颗感受美的心灵;管他生活怎么样,那都是眼前的苟且,反正自己又饿不着;我们有精神家园,有诗和远方,可以美美的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就是了,还奢求什么?老生常谈的是路上切莫埋头前行,辜负了道旁无限风光。殊不知风光无限而人生有涯,路上交通状况也不大好。赏得了道旁风光,漏了斜刺里杀出的的士,抑或一跟头栽下了台阶,岂不得不偿失?我们终究是在路上走的人,自有自的目的地;虽然也许步步为营是苟且,但再怎么不也比明明是躺在病房盯着床头的假花,却意淫成是在普罗旺斯赏薰衣草花海来的强?
这不是民族性的问题,也不会引申出什么人的劣根性。苟且是苟且,远方是远方,苟且是为了远方。高晓松的话本是不错,错在有人为了麻痹自己,把眼前的苟且完完全全当做了远方,最后搞混了何为苟且,何为远方。眼前的美不是远方,值得用一生去追求的美才是;而这份大美,是到不了的彼岸,是每一个生命个体对永恒的颂歌。我们不能抵达,但终归还有希望。我们并不需要做笃信上帝的约伯,只要做相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自己。至于流着的人,就让他流吧。反正人流这种事,早也见惯不怪了。
天道有轮回,我们且让时间再沉淀得久一些;当时机成熟,总会有足够接近彼岸的同志来振聋发聩的。尽管不太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但还是隐隐有些期待:
到那时,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2015年9月3日于拉赫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