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围读剧本
节目一结束，后台的幕布刚一合上，苏溪就快步迎了上来，脸上维持着职业笑意，林颜摘下话筒，冲她笑了一下。苏溪带着她与主持人、制片人、各位工作人员道谢。
客套过后，林颜戴上口罩与鸭舌帽，从摄影棚后门出去，刚坐上保姆车，苏溪就开口了，语气压得低低的，咬牙切齿道：
“你不按剧本走，是不是觉得我这饭碗太硬砸不烂？”
“我加的是效果，不是戏。”
“你那个‘镜头是光’的收尾词是谁写的？”苏溪翻着眼，“剧本里压根没那句。”
林颜歪头想了两秒，眉眼懒懒：“我写的，不合格？”
“你要真能写，就别让我三更半夜改人设。”苏溪翻了个白眼，“说好的家庭美满呢？说好的艺术天赋勤奋小白花呢？你这一通下来，硬是走成了黑玫瑰。”
“黑玫瑰也能开在阳光下。”林颜伸手问苏溪要手机，“不然你老板该觉得，咱们这盘投资回报太低了。”
苏溪一愣，随即轻哼一声：“你倒知道是谁把你送上来的。”
“当然知道。”林颜摘下口罩，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声音懒洋洋的，“你写的剧本太无聊，观众又不是傻子。”
“我写的剧本，是老板点头的。”苏溪啧了一声，“一分一秒，都是掐着舆情脉搏算出来的。你今天那几句‘涟漪第一次杀人’、‘让你想起多年人的一个人’，光弹幕分析贴都出十几页了。”
林颜睁眼，笑意倦倦：“这不挺好吗，神秘感拉满，又有话题度。”
“别跟我耍嘴皮子。苏溪瞪了她一眼，“老板本就不希望你有话题度上访谈，他要是没事盯着直播听，还不一定被你气出高血压。”
苏溪见她不说话，怕自己数落的有点重了，赶快夸赞几句：“不过，你今天情绪挺稳的。”
林颜笑了笑：“他一直看着。”
“陈总？”苏溪觉得眼前一黑，但忙碌的工作让她没有时间想老板事后追责的问题，“下一站《归云录》剧本围读，何川已经到了。下午的重点，你们两个不要单独同框。”
“何川？男主？”林颜语气松快了一点，“资料给我看看。”
“就在车上给你放着呢。”苏溪拿出平板点开一份PPT，“何川，流量转型中的典型演员，出道五年，前期靠音综出圈，最近演技有点被认可了。导演看中他是因为他演技有提升空间，也因为他和你，组合起来话题感强。”
“话题感？”林颜侧头，有点兴奋，“什么意思，老板让我炒CP了？”
“你想的美。”作为专业经纪人，苏溪当然知道，炒CP是林颜当下晋升顶流的最快渠道，但是老板不同意，她拿人钱财替人打工，也不能违背金主爸爸的意愿，“老板当时就不同意你接，可你偏偏拗着他来。”
“我想演仙侠剧，想当仙女不行吗？”林颜俏皮道。
“没找到下个金主之前，或者自己羽翼未丰时，不要跳。”苏溪在这行久了，见过太多，她有时候觉得林颜冰雪聪明，可有时候又觉得她就是一个傻白甜。出于对手下艺人前途的关心，不得不提醒她，“不要作。”
“不过我们不炒，平台会炒，何川公司也会炒。”苏溪语气现实，想到这里就头疼，“现在的仙侠剧，没有CP感，就没流量。”
林颜倚在车窗边，眼神落向窗外的街景，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那我们就看看，他的戏好不好接。”
这是一部由一线大制作公司出品的古装仙侠剧，集结了金牌编剧、流量与实力并存的卡司，以及幕后庞大的投资团队。林颜在剧中饰演清冷孤傲的女剑仙“云初”，男主则是由流量小生，娱乐圈炙手可热的青年演员何川担纲，饰演雪域妖王“玄渊”。
围读地点选在制片方一间独立会议楼中，地点保密，全程戒严。
林颜和苏溪刚到，就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引她进了场。她摘下墨镜，一进屋便感受到一道不动声色的打量目光。
正对着她的长桌上，何川站起身，放下剧本。他身量颀长，皮肤偏冷白，五官俊朗，带着点少年气和锋利感，镜头之外也难掩星光。
“女主到了。”副导演笑着说，“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林颜。”
“何川。”他朝林颜伸出手，礼貌得体。
林颜也礼貌回应，轻轻一握：“久仰。”
他们的手一触即分，举止得体。
苏溪站在她身侧，目光一掠，打量得极快，随后插话：“林颜在伦敦读艺术，主修绘画和舞台剧。动作戏跟情绪戏都不怕吃苦，李导拍那部片子时挑了好久才定下她。”
副导演笑道：“这你放心，我们看过她试镜片段，那眼神一过来，大家都说绝了。”
“说到眼神，剧本第十七场，玄渊初见云初那场戏，就靠眼神支撑情绪。今天可以走一遍。”编剧翻着剧本，已经进入状态。
何川抬眼看林颜，语气轻松却带着探试：“第一次拍古装，会有些辛苦。”
“学过几年古典舞。”林颜坐下，“动作戏部分我可以自己上。”
“那我有压力了。”何川一笑，带着些揶揄，“我动作戏全靠威亚。”
说话间，沈浩导演从门外进来，几人轻松寒暄，气氛适度。众人很快进入正题，导演和编剧带着大家围度剧本，讨论人设匹配度。
苏溪借口请何川的经纪人喝咖啡，将他请到会议室外。
开门见山。
“辰哥，公司对林颜的艺人定位是艺术型和实力派，不走流量炒作的路线。”苏溪语气干脆，又不失柔和。
邱知辰是圈里知名的经纪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回旋一句：“苏溪，现在年轻人都爱嗑CP，剧没播前有点预热其实……”
“她是靠作品，不靠绯闻。”苏溪打断，“我老板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圈内都传林颜的幕后大佬非同一般，邱知辰虽不知是谁，却也不敢贸然得罪。
“我这边没问题，可是出品方和平台呢？”
“我会逐一沟通。”
邱知辰挑了下眉：“明白。剧情本身足够有张力，其实不需要花边，大家自然会嗑得起劲。”
苏溪刚想走，被邱知辰侧身拦住：“好久没见，就没别的话了？”
“谢谢配合。”苏溪点头。
会议室里，林颜迅速进入角色，眉眼之间有种克制的孤冷感，仿佛她真的就是那个为守护人界独自登仙的女剑修。何川演技不俗，情绪转换也精准，几次对戏下来，两人节奏逐渐默契。
有一场戏，是云初被误伤后，玄渊为她遮雨，眼神交错之间隐隐动情。
何川试图靠近一点，带入感极强，声音低哑：“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
林颜沉默半秒，忽而眼神凛冽，仿佛剑尖亮起寒光，轻声吐字：“我不信你。”
两人对视，空气一时凝住。
导演微微颔首，转过头对编剧说：“这一场保留，不动。”
林颜放下剧本，喝了口水。
围读结束后，导演单独留下两位主演谈角色深化问题。会议室只剩下三人，林颜将剧本合上，望了眼窗外的点点星光。
导演道：“林颜，你这个角色要演出‘欲爱不能’的纠葛，情绪层次很细。何川，你这次的玄源，有点像你过去不太碰的角色，需要一点情绪压抑的张力。”
何川点头，眼神投向林颜：“刚才那场戏，你最后那个眼神，是即兴的吗？”
“不是。”林颜答得简单，“那是云初，她的眼神。”
苏溪给大家点了宵夜，根据不同人的喜好，逐一放到座位上。
走到林颜身边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别太放松，收点。虽然是全程戒严，但工作人员这么多，也怕有娱记或者粉丝混进来，拍些过度剪辑的幕后视频就不好了。”
林颜挑眉：“怕你老板不高兴？”
“人设人设。”苏溪拿眼横她，“你就气死我吧。”
林颜抓着苏溪的手臂撒娇：“姐姐别生气嘛。”
苏溪拿她没办法，她带过不少艺人，脾气臭的不在少数，林颜算是最有教养也最配合的。但苏溪总觉得她有意无意的，想与老板对着干。
林颜喝了口牛奶，拿发圈把头发盘起来，低头看剧本，不再说话。
她知道，哪怕此刻陈念白不在场，他的影子也早已渗进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他不允许的，她不能越界。
陈氏集团总部，高层会议室内。
陈念白开了一天的会，此时他正翻阅一份市场汇报。
手边的手机静音躺着，屏幕却一直亮着，是刚才那段试戏的画面，苏溪发过去的。
他戴上蓝牙耳机，手指轻点屏幕，划到林颜那句：“我不信你。”
陈念白微微挑眉，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随即放下耳机。
他关掉屏幕，抬眼时嗓音沉稳如常：
“接下来谈欧洲那边的合并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