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小姐五十岁了,可是每个和她相交的朋友都还是习惯叫她栗子小姐。她总是笑眯眯的将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清脆的应一声仿佛还是那个花季的少女。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男朋友,没有孩子,比她年纪更大的人都说,栗子小姐可能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她的朋友们也说,你这样子孤孤单单怎么过好这一生啊,不该是这样的。比她年轻很多的姑娘却说,栗子小姐好酷啊,我也想这么潇洒任性一个人叮叮当当闯天涯。
而每当听到这些的时候,栗子小姐什么都不说,还是笑一笑,将眼睛弯成月牙。其实她不孤单,她有年迈却硬朗的父母,有朋友,不过有很多老友在年轻的时候都离开镇子了,他们都好奇镇子之外的世界,临走前,都对栗子小姐说“我就去看看外面的样子,去去就回”。然后抱抱她,头也不回的踏上了通往世界各地的火车。可是,没有一个人再回来过。然后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栗子小姐也开始变老了,她也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这么久,一下子,就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了。她做过很多工作,酒吧的服务员,超市的售货员,学校的老师,到了五十岁,她又辞去了售票员的工作。
她开了一间咖啡店,每天风雨无阻朝九晚五的像一个白领一样规律的经营她的小店。小店来往的人不多,却零零散散的总有人光顾,镇上总有人在上早班的清晨,溢满青草香的雨后,夕阳渐落的晌午,带着朋友或者一个人来栗子小姐的咖啡店坐坐。这里热闹又清静。
不了解的人,都以为栗子小姐的人生太没有意义了。她没有看到过外面各种各样的面貌,她没有跟着朋友踏上远去的火车,没有爱人,没有结婚,没有儿女,没有梦想和追求,留在这个小镇碌碌一生。
可是她自己知道,而人与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她这大半的人生,结识过很棒的人,有爱她的父母,爱过人,也被人爱过,她过的快乐满足,也并非觉得不充盈。现在这样的日子,明明就是她的梦想和追求啊。小镇明明是家啊,为什么一定要到外面辛苦求存,扎根拔节,卷起一席微风,就有种轻柔的熟悉和安心。没有遇到爱的人,就要结婚生子了吗?大家觉得栗子小姐年过半百,还一副小孩子的秉性。
这天夜里,栗子小姐做了一个梦,梦到那个她曾深爱过的人的婚礼,她远远的站在角落,听那人说我愿意,看他满眼宠溺的望着身边的妙人,她哭了,嚎啕大哭。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这一刻波涛汹涌。
梦醒了,栗子小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过往的一切像是过电影似的在她面前浮现,甚至让她忘了,她与这些回忆以及梦中的一切都已相隔万水千山,遥不可及。但她可以相信,这些又曾那么真实的存在过。她踩着脱鞋,借着月光去客厅饮了一杯白开水,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其实现在的生活,还有这么多时日可以用来发呆,也是幸运的。
她又轻轻地回到床边躺下,很快睡意袭来。
这一夜,仿佛梦很多。
然而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这个梦,真实的可怕,又虚幻的荒唐。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