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宜婷婚期提前了。

同梁子明去了民政局领了证，便悄然无声地完成了人生大事。

叶如清接到电话时，正在杨诚办公室取经做校园招聘的她，惊呼出声。

“领证？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年底吗？我还没来得及挑伴娘服呢？！”

电话那端一声叹息，沉默许久，申宜婷抑制的泪在听到叶如清声音的那刻又一次夺眶而出。从爸爸住院以来，只报喜不报忧的她，在电话里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自己经历的事情，那些一次次从死亡边缘拽回爸爸的无助，她却从未向叶如清提起。

“嗯，婚礼计划有变，时间太赶，所以仪式取消，领个证就行了。”

叶如清听出了电话那端声音的异样，有些加重的鼻音低沉着，全然寻不到好友先前清亮的嗓音。

“婷婷，是不是叔叔身体不太好了？我，我去陪陪你！”撂下了手中的笔，叶如清顾不上和杨诚打招呼便急匆匆夺门而出，玻璃门“哐当”一下撞到门框。

杨诚移开盯着早已黑屏的电脑屏幕的视线，看着那个跑远的身影，一阵阵的酸楚让他仰面闭上了眼。纵然知道电话那端的她需要安慰，他却没有了接近她的理由。

是朋友？还是心动恋人？杨诚终是在一次次被拒接的电话提示音后止了步。

可真地放下了吗？为何听到领证字眼时，他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那种莫名心悸带来的疼痛，也只有在几年前那一次。

那时他因为明白失去的含义而痛苦不堪，而现在他除了隐忍别无他法。

叶如清请了假，在程莎莎质疑和不满的言语中，准了她休5天年假的单子，条件是季度绩效考核的结果，她会看着办。

随便吧。叶如清应付着点头，心里翻着无数个白眼。

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卖力也无法融入这个团队，程莎莎对于她的排斥从第一天报道时便毫无遮掩。

王雨晨闹得那一出，叶如清再笨也知道背后有人指使，若不是秦湘雅有意地点透，可能这个锅就要被扣到秦湘雅的头上了。

叶如清再明白不过，程莎莎拿绩效考核来说她的事，不过是想报王雨晨的仇。在认清了王雨晨是程莎莎的狗腿子的事实后，叶如清认真地审视了看似祥和一片的办公室，看起来和善的面孔，谁知道背后藏了各种目的？什么人该近，什么人该疏远，她心里的小本本清楚明白地记录着。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调回总部的意义何在？曾经那个有血有肉敢说敢做的她，现在忙活着的是自己期望的吗？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答案却无从得知。

可现在，她清楚朋友最重要，她必须第一时间赶过去，哪怕是背处分，她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去陪伴自己的朋友。

“你把准备好的资料交给我，回来后还能赶上第二场校园招聘。”秦湘雅发来信息。

叶如清激动地连连回复了两个谢谢，正寻思准备了一半的工作要交给谁时，秦湘雅及时雨的信息便到了。叶如清抬起头对着她的背影送上了一抹感激的微笑。

叶如清赶到医院的第二天，申爸便离开了。

也许是叶如清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生死离别，在医生给申爸盖上白布时，她哭得不能自已，一度被人误认为是申家另一个女儿。

而申宜婷，平静地看着医生护士忙碌着拆卸机器，脸上寻不到一丝表情。

“清清，我爸是去天堂享福了，对吧？这是好事，干嘛哭呢？”直至跟随着一群脚步声把爸爸送进太平间后，申宜婷抱紧了叶如清。

“嗯，对......。”叶如清哭得有些缺氧，脑袋嗡嗡地理不清申宜婷话里意思，明知最难过的是她，自己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也只能回抱紧她颤抖的身躯。

“婷婷，你哭出来吧，这样会好受些。”听着申妈妈撕心裂肺的送别声，一直跟在申宜婷身侧的梁子明不安地建议着。

“我爸终于解脱了，不再遭罪了，我干嘛哭？！”申宜婷木然地盯着太平间紧闭的门，爸爸一直被仪器和疼痛折磨的佝偻身躯，最后是安详地平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一般。

她想不通，一直顾家的爸爸怎么舍得撇下妈妈和她呢？也许，没一会门开了，爸爸又会如记忆中那般挺拔地走出来。申宜婷渴望地期盼着。

太平间的那扇门，终究没有在期盼着打开。那扇隔开了生死的大门，终究只能把活着的喧嚣和无奈留给门外，而门里，却是寂静无声，再也不可能收到任何回复。

叶如清被轻轻拍醒时，她正伏在病床前沉睡着，不停寻找混沌的世界里低沉声音的她，一脸茫然地睁开了眼。

“啊！你终于醒啦！你快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对上申宜婷恢复些许生气的脸，叶如清瞬间清醒。

“你手机一直震动，把我吵醒了。快看看是不是有急事找你？”

“没有人会找我......”，叶如清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看着显示的8个未接来电，诧异地点开了通话列表。

“戚总？杨总监？薛方楠？怎么都一起打来电话啊？”看到戚总的两个未接，叶如清心里咯噔咯噔乱跳了几拍。

戚总的备注，上次贴吧事件后已被她改成A戚，这个只有自己能懂的小心思，让她此刻脸有些发烫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那些好事之人乱讲的话点透了自己的心思，戚潇现在在她心里，好像不仅仅只是领导的存在，那种时不时会想起他的小甜蜜，一度让叶如清烦恼了好几天，平复后才决定自己偷偷放在心底回味就好。

揣测着几通电话相差无几的拨打时间，回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莫不是自己又被穿了小鞋？告状又告到戚总面前了？

不对啊！自己最近的工作没怎么出差错，假期也是按照流程提交的申请，纵然部门负责人程莎莎一百个不乐意，最后也是点了审批的，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诟病啊！

算了，还是先回电话好了……。先回谁？戚潇？不行不行，自从上次王雨晨贴吧事件，虽然过去了很长时间，可自己吐槽过的那些话，让她感觉已没脸再去面对他了。

看着叶如清来回踱步不安的模样，申宜婷支起身子半靠在床头，“是不是公司有急事找你？赶紧回电话吧，别耽误你工作了……”。

“没事，就是杨总监还有我原来的同事打来的，我去回一个！”叶如清扬扬手机，示意着出去打电话。

清清口中的杨总监是杨诚吧？申宜婷听到杨总监三个字，下意识地紧盯着叶如清的脸。杨诚打电话来是因为工作还是想知道我的情况？虽然她极力地想撇掉自己这不堪的想法，却又控制不住地胡乱猜测起来。

梁子明推门而入时，申宜婷吓了一跳，她甚至期盼着推开门的会是他。

“你醒了就好，可把咱妈吓坏了。上午把她送回去休息了，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回来给你和清清送点吃的。”梁子明脸微微有些红，喘着粗气哑着嗓子急急地说道。

申宜婷看着顾不上擦去额头前汗滴便撑起小桌板忙碌的梁子明，原本因为刚才惊吓抓住被子的手，轻轻地替他抹去了汗珠。

正欲推门的叶如清，看到病床前红着脸不知所措的两人，她轻轻地退了出去。原本心里想要求证的答案，看到病房里的人，她心下却了然了。

“她现在好吗？”杨诚总监的问题依旧回旋在耳边。

叶如清从未想到，好友居然会和自己的领导有感情故事？这么大的瓜她怎么可能消化得了？

她不仅因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生气，更因为好友向自己隐瞒了情感动向而愈加气愤。脑海里罗列了一连串的问题，在看到病房里梁子明那张殷勤幸福的脸时，自己却什么也不想问了。

自己想要求证的目的不还是希望好友幸福吗？不管她选择什么，自己都应该笑着祝福她不是吗？现在的她，最需要的不就是自己的祝福和支持吗？

叶如清在忽明忽暗的走廊里做着思想斗争，想着应该如何回复杨总监的问题时，自己也因薛方楠电话里的话而陷入了苦恼之中。

兰城分公司最近的业务增量直线上升，市场扩张速度迅猛，预计新增3家直营店铺，人员的招聘速度却迟迟跟不上来，这不，戚总和大家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回来支援。

希望她能回去？当时戚总洋洋洒洒地签下调动同意时，她内心被抛弃的失落现在想来都有些难过。再回去？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可是，她能似以前那般看待戚潇戚总吗？

梁子明走到跟前叫她时，她隐在黑暗的角落里早已忘了时间。

“可找到你了，楼上楼下找了你好几圈，还以为你迷路了。”梁子明较之上次兰城分公司见他瘦了些，凸显出轮廓的脸依旧是憨憨的模样。

叶如清歉意地说这不好意思，想着事情就忘了时间，说话间随着梁子明匆忙地脚步赶往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