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六月已悄悄接近尾声,紧随而后的是七月的步伐,今晚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将举办盛大的成人仪式,仪式上每个人都会献上一首歌,而歌声对于村子来说如同圣神般的存在,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眼睛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眼睛从出生起便是瞎的,他们只有通过听觉和触觉来感受这个世界,所以在这时歌声就显得格外的重要。它能诉说情感,也能彰显魅力。
晚上成人礼准时开始,每个人心中都充满着期待,尤其是单身的男女们,他们向往着自由也渴望着爱情。这天夜里天上繁星灿烂,光芒挥洒大地,地上篝火闪烁,火光随风摆动。突然间一声鼓声响彻在四周,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一阵微风轻轻的拂过后,鼓声也随着消散。而紧接着的便是即将成人的男女们带来的歌声。年轻男女充满的活力与朝气,这点不仅体现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还体现在他们悠扬的歌声中。在这其中有个人的歌声格外空灵悦耳,她的嗓子仿佛经过上天的恩赐,她俨然成了这次歌声的领导者,跟着她唱歌的人感受到来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信。每个人都尽情的沉醉在着片歌声当中,歌声越来越大,在山谷中回旋荡漾。
就在人们以为他们将整晚沉醉在这场狂欢中时,一个沙哑而略带尖锐的的声音将这场所有人的美梦慢慢的撕裂开来。人们开始焦躁与不安,开始窃窃私语,开始嗤之以鼻,他们用各种讥讽的声音来他们急切想要寻找到这位搅局者。突然间一个人“哐当”的摔在地上,他像被人推倒又像自己不慎摔倒,至于究竟怎么回事没有人看见,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男孩就是歌声中的搅局者。人们看不见却能听得到,他们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给以最强烈的谴责与讥讽,男孩非常害怕也极其无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唯一能做的只有逃离。
于是乎美妙的歌声又再一次响起,人们随着歌声进行狂欢舞蹈,夜晚的狂欢有时候比白天来的更为激烈。
二、
那场成人礼之后,那位拥有空灵歌声的女孩成为了全村单身男子心中的女神。每个清晨女孩的窗前都聚集着不同的人为他歌唱,有极其好听的,也有不太动听的,可没有女孩喜欢的。但女孩看着这么多的追求者依旧很开心,每天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数数今天来了几个追求者,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多的她手脚都数不过来了。
就这样持续了一两个月,女孩终于对着一切感到厌倦了,有时她甚至不愿打开窗门,可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出于礼貌打开窗户听着他们的歌声。早上对于女孩来说是一天之中最为疲惫的,只有下午的时光她最为享受。因为下午她被允许出门,每到下午女孩都去一处安静的地方享受着独处的时光,那个地方只有她知道,那是她无意间发现的神秘小天地。在她独处时女孩喜欢歌唱,女孩由衷的热爱唱歌,她也期待着能为自己心爱的人独自歌唱。可这样的人迟迟没有出现,而此时的女孩只能静静的为自己唱歌。
那场成人礼被注意的不仅仅只有女孩,还有一个嗓音沙哑的男孩。那个男孩现在又在做什么?男孩逃离现场之后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真正的原因,他只是以为被人嫌弃是因为自己破坏了神圣的成人礼。后来他渐渐的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他那沙哑的声音。因为只要他一开口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会向他丢来讥讽的言语。
男孩无依无靠,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也不懂为什么,他能做的事情和当初一样,他依旧选择了逃离,这次他逃离的是整个村子里的人。男孩到处找寻一个处于他的世界,一个有阳光有温度的世界。
三、
这一天女孩又开始唱歌了,她独自演唱着美妙而又动人的歌声,有时她也会被自己沉醉,她的嗓音真的如同人们说的那般是被上天祝福过的。
这是恰巧男孩从边上经过,男孩一听到歌声就被吸引了,他听过这歌声,仅仅听过一次便牢牢的刻在了脑海之中。男孩顺着歌声找到了女孩,男孩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女孩就在身前,也许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可男孩并没有这么做,他不想打断那美妙的歌声。
女孩这时也隐隐约约的感受到前面有人,她有点慌张也有些害怕,她紧闭双唇,深深的做了一个呼吸,缓缓的将手伸向前方,可什么也没触摸到,因为这时的男孩早已离开。
至此之后每天男孩都会来此寻找女孩的歌声,而女孩也每天如约而至。女孩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唱歌时身边有一个人存在,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如同相信自己的歌声般。可不知为何只要她一停止歌声准备去寻找时总是扑了个空。每当夜里女孩回忆起时都会有一丝丝恐惧,可当她唱歌时那个人的出现有能给她巨大的安定。
女孩非常想知道那位聆听者是谁,她在心中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因为她知道那人将成为她一生的伴侣。
在某一天早上女孩打开窗前指着一个人说,你来我的面前听我唱歌。最开始的人听到这样的话被吓了一跳,随即心中暗暗的窃喜。其他追求者目瞪口呆,以为那人赢得了女孩的芳心。可没过多久那人便从女孩家中走出,走的很远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女孩又指着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第二个人也如同第一个人一般悄然的离开了。
女孩这样的行为迅速的在村子里传开了,所有的追求者都跑向了女孩的家门前。他们深怕自己心中的女神被人抢走。
女孩今天没有出门一直都在家里做着同样的手势、说着同样的话语、唱着同样的歌。渐渐的女孩失去了耐心,歌声中也带着烦躁。当最后一行追求者离开后,女孩无助的失声痛哭。这个晚上女孩没有睡觉因为她失眠了……
第二天女孩早早的出门了,她在原来的地方静静的唱着歌等着那人的出现。
男孩不知道女孩昨天为什么消失,但不管怎么样男孩每天都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因为那里有他最美好的回忆。男孩今天比以往来的早,他意外的发现女孩居然也来了,女孩依旧唱着歌。男孩悄悄的走向女孩,脚步异常的轻盈,即使没有歌声的掩盖常人也无法听出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女孩也听不出。
但女孩却能够感受到有人逐渐向她走来,那人停住了,就停在女孩前面。女孩不慌不忙继续唱歌她的歌。与此同时女孩缓缓的将手伸出,不紧不慢。轻盈的手仿佛飘浮的空中,与自然融为一体。女孩的手现在离男孩很近很近,可能只有一公分也可能更近,在即将触碰到男孩时女孩的手停住了,就停在那里,就凝结在空气当中。
女孩将全部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歌声之中,歌声婉转而动人,轻灵而富有生命。如同山涧中潺潺的流水不断汇聚而成的小溪,溪水中偶尔蹦出的鱼儿让你有格外的惊喜。可现在水流越聚越多,原本池子早已容纳不下,一倾而出的水流就如同女孩逐渐嘹亮的高歌。水流越聚越多,气势磅礴,就在一瞬间原本义无反顾向前进的河流遇到了断层,所有的水流一泻而下形成了壮观的瀑布,然后慢慢的归于平静。男孩彻底被这样的歌声所吸引,他从来没有听过女孩如此的歌声。当女孩的歌声渐渐的停歇后,男孩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手被女孩牢牢的抓住了。男孩沉默不语,内心带着丝丝的慌乱。
女孩最先打破了这静寂的气氛,她向男孩问道:“你是谁。”
男孩此时就如同被当场抓获的小偷,他带着惊恐与慌乱回答道:“我……不是……”沙哑的声音透过男孩的喉咙传出。
女孩不知为何被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想过一直以来聆听她歌声的人竟是成人礼上唱歌最难听的人。女孩的表情男孩无从知晓,但男孩感受到了女孩那瞬间抖动的手,他知道女孩被他的声音吓到了,男孩一瞬间便甩开了女孩的手。男孩走了,他无助的哭泣,眼泪从他的眼眶涌出,难道眼睛的用途只是为了流泪吗?男孩对此一无所知。
男孩走了,女孩还傻傻的呆在原地,女孩的心空荡荡的,她为她刚才不成熟的举动深深的懊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女孩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站了多久,等女孩回过神时,天已经暗了,天上没有星星,地上也没有篝火,女孩就这样摸着黑回家了。
四、
第三天,女孩准时出现在那里,她用歌声诉说着对男孩的等待,可这天男孩没有来。第四天,女孩依旧出现在那里,可男孩还是没有出现。一天天的过去了,女孩一直不停的歌唱,一天到晚女孩从没有放弃。她多么希望男孩能出现,能再一次聆听她的歌声,可男孩始终没有出现。女孩的执着没有带来任何改变,唯一改变的是女孩的声音,女孩的声音变得沙哑,缺少了活力。
女孩的歌声没被男孩听到,她那沙哑的声音却意外的被村里人知道了。起初没人相信,后来听到女孩讲话便深信不疑,之后每天早上前往女孩家唱歌的人就开始减少,直至没有。
失去歌声的女孩等同于失去了一切,她失去了魅力,失去了自信,也失去了能找到男孩的唯一方法。女孩变得失落而又无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她不想再呆在村子里,仿佛那里的空气充斥着嘲笑与讽刺。
每日女孩只喜欢呆在原本那安静的小天地里,她怀念以前的时光也怀念那时候的男孩,因为只有男孩才是她真正的聆听者,她无时无刻都在懊悔当时的举动,那是听到男孩声音的她的确有些诧异,但也仅仅只是诧异而已。她希望男孩现在能回来,但却也怕她现在的声音会吓到他……
五、
男孩那天走后便躲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不过他听过太多的奚落与嘲讽,他害怕女孩对他也是如此。从那之后他只在远远的地方听着女孩的声音,起初女孩的声音依旧那么空灵动听,之后就渐渐的带着些许的忧伤,歌声也渐渐的少了原本的色彩。于是乎男孩便走了,他不在每天每日每夜的听着女孩唱歌……
失去歌声的女孩生活止步不前,她觉得时间会慢慢的让她忘记伤痛。可并没有,每天她入睡的时间越来越晚,后来她彻底失眠了。夜晚对她来说俨然变成噩梦,以前她多么的喜欢夜晚,因为那是她梦开始的地方。
她只有呆在那安静的小天地时候才能入睡,每日下午之后女孩都会去那属于她的地方静静的入睡,只有在那里才能获得心灵的宁静。在那里她每天都会梦见一段动人的旋律,那旋律悠悠的荡漾在空气中,歌声刺激着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她想和歌声一起舞蹈,可梦中好似有股力量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静静的听着,即使如此她依旧满足。某一天她突然发现那旋律带着些许的忧伤,这忧伤便没有在那一天之后停止,一天一天的过去那忧伤的却越来越凝重,突然有一天她醒来仅发现自己眼中竟带着泪水。
说来奇怪醒来之后那旋律依旧在耳旁响起,她已然分不清现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女孩只是想着找到那旋律,顺着声音她慢慢的找到了来源,她渐渐的发觉那旋律可能是男孩发出的,因为她熟悉那样的气息,她慢慢的靠近男孩,女孩的手再一次伸向了他,刹那之间歌声停止了,女孩也愣住了,女孩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伸出的手也僵硬住了,所有的难过与忧伤在一瞬间凝聚成眼角的泪水,突然她触碰到了粗糙的皮肤,那触感她以前也触摸过,虽然只有一次可女孩一辈子也忘记不了。伸向女孩的是一双手,一双男孩的手,粗糙而有力,这一次男孩并没有躲开,他们紧紧的握住对方的手,然后相拥在一起,男孩用沙哑的声音在女孩的耳边说:“我还想听你唱歌。”,女孩却显得无奈:我……的……”女孩不知道如何开口。
男孩知道女孩想说什么,但男孩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紧紧的抱着女孩,抱的比刚才更用力了,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所包裹着,这力量比所有的言语都能安慰人,于是乎她开始歌唱,现在她只想为男孩歌唱,歌声在男孩耳边响起,歌声依旧那么动人而美好,女孩一时间慌了神,仿佛以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女孩哭了,女孩在男孩怀里不断的哭泣,那泪水是喜悦还是悲伤在此刻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