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先生的学问我辈是不敢望其项背的,人家是中西贯通的大家,这个我累死也学不来;在那场“浩劫”中,他死得很悲惨,他的死法我也不想学。但有一点我和吴宓先生是十分相似的,就是他的年龄上的模糊性。温源宁写吴宓的文章有一段话很精彩:“有些人不懂得年青的滋味,吴先生便是其中之一。他实际不到五十岁,从外表上看,你说他多大年岁都可以,只要不超过一百,不小于三十。”
要知道,人家吴先生是在不到五十的时候得到的30——100之间的年龄评价。这样说来,我“成就”可比吴宓先生“领先”二十年!
1992年,学生家长请我吃饭,劝我喝酒,我不喝,他说:“老张,你一定要喝了这一杯!”“老张?”我很疑惑。他说:“对呀,你肯定没有我大。”我问:“你多大了?”“五十六。”“那我呢?”“你顶多五十一二。我是大哥。”我说“那你肯定是大哥。”那年我二十九岁。
我还在中学教书的时候,早晨上班要晚了,我往学校小跑——家距学校二百米,一位半生不熟的看我气喘吁吁,还以为我晨练呢,热情地打招呼:“玉新,干嘛呢?”我说:“上课。”那边还不肯罢休:“你还没退呀?”我说:“还有几年。”那年我不到四十。
2004年,成立吉林省高中语文教育教育专业委员会,一位老师热情地问我:“张老师您今年多大了?”我怕造成误会,没有直接说年龄,转了个弯:“我六三的。”“哎呀,您都六十三了还这么年轻!”那年我四十一岁。
我家在学校的附近,对面的车库是离退休人员的活动场所。一次中秋节分豆油,我已经离开中学还没到新单位,分豆油已经没有我的份。我是回家。遇上了几位退休的职员去车库领豆油,热情地问我:“你也到我们队伍中啦!”人家不知道我调离了,还以为我退休了呢。
这样类似的事情很多。
到超市买东西,正在东张西望时,人家小服务员热情地招呼:“大爷,你买点啥?”为了维护“大爷”的光辉形象,我说:“大爷随便看看,闺女你忙你的。”下扶梯时一对刚会说话的小姑娘坐在一辆购物车里,她们的爸爸怕车滑下去,就在购物车前面用手扶着车,我赶紧上前帮助抓住后面的车把。下完扶梯,我和女儿相对一笑,两个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齐声说:“谢谢爷爷!”这毕竟是最近几年发生的。更奇特的是我刚毕业不久,只要两天不刮胡子,就有学校老师的孩子跟我叫老爷爷。
又想起了和张翼健先生的最后一次出行,到山东一所中学验收课题。翼健先生德高望重,仙风道骨一看便知,自然是上宾。同行的还有鹏伟兄,但他显然没我受到的礼遇重,我居于仅列翼健先生之下的次席,鹏伟兄屈居末席。他比我大八岁,但我们同时出场,人家都以为我是他大哥。
委婉的说法是“少年老成”,我自己自嘲为“未老先衰”。这就是我的“尊荣”。
我的年龄成就比吴宓先生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