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泽坤
有时候总能听到身边的朋友抱怨，说什么“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要是现在遇到他，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之类的话。其实，大抵意思也就是说相恋恨早。我总觉得这比相见恨晚要遗憾得多，因为后者即使再晚起码也能陪你到白发苍苍，前者留下的只能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能陪你走过一段路的人很多，陪你走完全程的人几乎寥寥。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你人生中的每个阶段或者每段时光，都会突然出现一些突然就能和你熟络起来的陌生人，你错以为他们会融入你的生活，陪你度过每个朝夕，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和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离开得措手不及。后来你开始害怕这种快速递进的亲密关系，因为别人的来来去去、走走停停总能给你留下阴影。
他和她是初恋，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一座城市，才开始互相接近，互相取暖。
他很穷。
但是总会每次下班回出租屋都会给她带一朵玫瑰花。
因为有一次回家，女孩和他走在灯火阑珊的马路上，看到路过一对情侣，其中那个女的捧着好大一束玫瑰，路过他俩的时候，女孩眼中闪过羡慕的余光，但霎那间又转过头。他读懂了她的神情，每个小女孩都喜欢浪漫，当然她也不例外。
男孩那时候的工资不高，除了负担平时和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买一大束玫瑰花真的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他每次从公司下班回家的路上，都要从路边的小花店捎一支玫瑰，每天都是如此。长期以来，和花店的老板熟悉了，即使他下班很晚，老板也会等他来了再收摊。
不过唯独情人节那天男孩不会买，因为那天玫瑰很紧俏，而且很贵，一支能抵得上平时的四五支。他觉得不值当，其实也是囊中羞涩。
不知不觉，他把浪漫过成了习惯。
出租屋不大，但到处都氤氲着玫瑰的芬芳。厨房里、冰箱上、卧室的床头柜上、衣柜里、客厅的茶几上，几乎视野可见的地方都被她放上了他送的玫瑰，有的用花瓶插着，有的贴在墙上。她每次因为鸡毛蒜皮和他吵架时，看到这些芬芳也总能冰雪消融。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突然一天晚上，女孩接到消息，说她的妈妈病重让她赶快回家。他拿着还没来得及送她的那支玫瑰，和她站在客厅里。他欲言又止，她无语凝噎。
唯独与众不同的是，那支今天买的玫瑰格外鲜红。
女孩一边啜泣一边收拾行李，她什么都没带，只是把屋里所有的玫瑰都收了起来，有些都干枯了很久，很脆弱，就像他们的爱情。她把所有的玫瑰都精心用纸打包起来，然后装了满满两个行李箱。
“你带走它们干嘛？反正你回来我还会送你的。”他不解。
“带着它们就像看到你，我也不知道要回去多久，不过有它们就像有你在身边一样安心。”女孩想哭，但还是忍着眼泪笑了起来。笑的很甜，脸颊像那些还是鲜活的玫瑰一样红彤彤。
女孩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带走了两箱玫瑰。
偶然一天，他翻床头柜，发现了一支干瘪的玫瑰和一封信。
“不后悔和你在一起，就像这些玫瑰曾经鲜活过一样，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这么鲜活下去。”
其实，女孩的母亲并没有病重。只是父母不同意她和那个穷孩子在一起吃苦。所以以病重为由骗她回家，不然就以死相逼。
后来他们再无瓜葛，消失在了各自的人山人海里。
她嫁给了父母安排的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对方似乎也很懂得浪漫，追她那段时间，每次见面都会带好大一捧花，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是百合。比起当时男孩送他的，可谓是姹紫嫣红，判若云泥了。
结婚之后，就很少再收到对方的花，唯独情人节那天，会仪式感地送上一捧和当初追她时一样姹紫嫣红的鲜花，格外耀眼。她很欣慰，但偶尔也会触景生情。
没过几年，他的丈夫有了外遇，那个女人还给他的丈夫怀了孩子，她被他的丈夫和婆婆扫地出门。所谓的幸福也嘎然而止。
后来她一直一个人，因为再也没有人像他。
而他呢，他结婚生子了，三人、一房、一猫、一狗，当然还少不了那支每天鲜活的他送给他妻子的玫瑰。好像和当初他送给她的别无二致。
多少年了，不管她搬到哪儿，搬来搬去，她衣柜上面依然放着那两个破旧的行李箱。偶尔也会打开看看，虽然那些玫瑰已经不堪入目，但好像她的泪光依然鲜活。
后来遇到过很多人，我们也都不动声色，不是因为对方不够好，只是当初那种悸动依然鲜活地存在。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坚持一下，哪怕咬紧牙关多坚持一下，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干瘪。
要是晚一点遇到对方，也许我们就不会放手让对方一个人生活。好像那年太早，所以也太匆匆。我还记得对方的微笑，对方做饭时认真的神情，甚至对方紧握我手心的温度，但是那时候伸出去触碰过的手一旦收回来就再也找不到对方的手在哪儿了。
再送我一支玫瑰好吗，我保证不让它干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