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艺术知之甚少，却一直充满好奇。奔着陈丹青主讲，几年前我看了《局部》第一季的头几集，后来忘记因什么事而耽搁，最近又从头看一遍。每集二十来分钟，不到一顿饭的时间。我试过边吃边看，但两头不到岸，还是得专心看。
这档节目的策划是梁文道，江湖人称“道长”。他和陈丹青留着一模一样的寸头，性格却如冰火两极：前者滔滔不绝，后者寡言少语。陈丹青二十七岁就画出了成名作《西藏组画》，但让他出圈的是因不满招生制度而主动辞去清华美院教授的职务一事。他讲话很有自己的味道，无论是用词、语调、还是节奏，听上几句就容易进到他的状态里去。
除了对陈丹青的偏爱，节目最吸引的地方在于他从创作者的角度来谈作品。很少的具体知识，更多的个人感受。这注定是主观的、偏颇的、局部的，却是鲜活的。陈丹青总是诚实地说：这幅画背后的故事我看不懂，但是人物刻画得顶好；说得不对的，请评论家和史学家见笑；我很不喜欢他，但他的作品是伟大的，等等……谈到一些脍炙人口的作品，假如讲不出什么新鲜的，就寥寥带过；谈到不出名却喜爱的画作，比如他收藏的梵高早年的一幅习作，画的是海边一个插兜的男孩，却止不住侃侃而谈。
通过短短十六集，不可能对上千年的艺术史产生什么清晰的认识，这也不是节目的目的。但通过他的讲述，我认识了几位画家，脑海中模糊留存了几幅画作，然后通过其他途径去了解更多，这于我而言已经满足了。每一集，陈丹青几乎是照着手上的稿子念，配上正在讲解的画作或场景的图片。节目配套的，还有一本详细的讲稿合集《陌生的经验》，我前几天刚下了单，期待通过文字来再次体验这趟旅程。
同为创作者谈其他作品，我想起毕飞宇写的《小说课》，从作家的角度来谈文学，同样令我爱不释手。并不是说评论家、学者教授谈的就一定没有创作者深入，而是创作者更多依靠直觉而非理论，陈丹青在《局部》中如是。还有些时候，他仅作为一位看画经验丰富的人。我喜欢这种立场。
《局部》去年出到第三季，但看完第一季后，我并不着急看下去。虽然享受其中，但我知道，通过三言两语的讲述，我的理解只能流于浅表。至少将《陌生的经验》读完，再将迷糊的问题搞明白，才算告一段落。
有一段时间我很反感浓缩的再创作，比如：五分钟听本书、十分钟看部电影、三十分钟搞懂经济学等等。直到在一次采访中，著名的知识贩卖商罗振宇回应道：我只是各个知识门口的引路人，如果你对哪扇门感兴趣，那我就用钥匙打开，但里面的路得你自己走。
假如你可以接受剧透，那么花上很短的时间去了解一本书或者一部电影的梗概，再决定要不要看原作，或许没什么不好。好的作品，梗概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重点在于具体的细节以及表述的方式。但把浓缩当作全貌，难免错失太多。
这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吃鱼，大人经常指着鱼肚子里那一大块黄色的鱼蛋说：这个最有营养，吃一颗小鱼籽就相当于吃了一条鱼。我一边盯着由千万颗小鱼籽组成的鱼蛋，一边半信半疑地将它们送入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