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过年

除夕这天搭高铁回乡,还未落脚,直接去到叔辈家吃晚饭,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话题,工作工资如何,何时带个女人回来过年?我低头不语,借口忙着抢红包,可接下来是被训斥不尊敬长辈、餐桌上最起码的是要认真听长辈的话。

"来,满上酒!"一杯未完,接着干第二杯,酒上之后,开始侃谈起来,"过年是人一定要回来的..."

"嗯。"我放下手机,可双眼不离手机屏幕。

"明年一定要带个人过来,要是冇的人就不要回来了!"堂弟发号施令似的。

"那我就不回来了哈!"

"你可真说得好!现在也快三十了,也该结婚了!"八叔又发起攻势。

"你听见了不?"堂哥见我瞄着自己的手机,举杯大声疾呼。

晚饭过后,被一群内侄,外侄团团围住,拉去放炮,我成了大小孩,大人们的扑克牌游戏毕竟非我之所能驾驭的。

告别,回到居所,凌晨在鞭炮中中来临,一个人回到楼上晚睡。

第二天,细雨蒙蒙迎新春。去舅舅家拜年,表哥驱车来接我们,弯弯曲曲,去到别了多年的山里。外公外婆的屋舍早已夷为平地,种上了青竹。

如今,山里也修上了水泥路,可以开车直达,旁边也盖上了新屋,曾经钦羡过二姥爷也已告老回乡,在舅舅家旁盖起了别墅,我想,在若干个纪元之后,后人研究今人,大概会找到这一片片的水泥化石。

见着了未曾蒙面过的亲人;拜见了多年不见、曾经为熟悉的人、现已为人父母的表哥,表弟,堂姐,堂妹;还有长辈老人们。

曾几何时,我羡慕着那种居住城里的人,偶尔来一次乡下也必定是亲人们夹道欢迎,如今,我再次见到他们时,大多已经老去,也许昔日他们风风光光,也许他们最终都会落叶归根,可是当我见着外面的世界后,我却厌恶了这种劳碌一生,而后热爱这谢幕时的热闹场。

饭后,大人们喝酒话家常,小孩四处游戏嬉闹,而我等不知该站立还是坐着,本该是热乎场却如坐针毡。只得拉着我弟在雨林中去告别昔日的种种。

酒寻过后,父辈们去鸣炮祭祖,如此告慰故人。

给一好友发了条拜年短信,被询问之,我们这有什么传统?我答之,大概只剩下吃饭和祭祖了。而后,好友问,"不玩牌吗?"

"那不是我之兴趣。"

"金花,麻将,三代,地主。"好友告诉了我一些懂或不懂的名词。

"如此看来,这或许也成为了过年传统啊!"

大人们聚在一起,玩牌成了交际,也是他们唯一的乐趣,剩下些不会玩牌的婆姨,则围着火炉话家常,他人家的事成了谈资,某某在北京有了几套房,在三亚有几套房,在市里还有一套房用来出租;某某家一对母女嫁给了一对兄弟,纠结以后见面该怎么称呼亲朋;某某结婚了,某某怀孕了,某某和你年纪差不多,但是已经有车有房、孩子都上学了...想想我离开后,是否也会成为谈资:某某,是某某的崽,在哪里找到了好工作,可是就是不会说话,见着人也不打招呼,怪不得还未成亲。

晚饭过后,表哥载车送我们回来,一路上,父亲说着表姐夫听不懂的语言,向着他介绍家乡,说车行驶的这条路只有3米宽,如果遇着对面有车来,必须先按喇叭,对面车辆就在岔路口等待,直到按喇叭车辆过去;又说,过了这条路,前面那路因为通向省城一大官员老家,所以就左右两边各加宽了一米,然后就讨论起来,结论就回到了,家乡要发展,还是需要出一个领导人物,像那些挣了多少钱的,最后还是不能为家乡做出些什么大的贡献。我听着,却感觉悲哀,在这乡土社会,腐败有着它的温床,一切关系都是维持着有朝一日可能要依靠他,所以,着延续了千年的乡土人情,也许依旧会延续下去,也许标杆随着时代变化会有所不同,可大体都是在折腾这无意义的人生。

一连几天下着蒙蒙细雨,我爱这雨,至少它给了我逃离众人的借口,每日安安静静,聆听雨声,虽然再也回不到那无忧无虑的无知年代。 一周后,告别父母家人,目送这未曾熟悉却早已陌生的故乡,去到远方,拥抱那重复单调却无意义的人生。在父母眼中,大概我成了一个不孝而不可理喻之人,母亲在忙着把家里的腌菜和豆腐乳之类的塞进我背包中,并千叮万嘱我应该如何如何,而开着的电视机中主持人和嘉宾在煞有介事地讨论着联合国紧张事宜。

回程车上,看了部小津安二郎的《秋刀鱼之味》,里面的父亲最终还是把女儿嫁出去了,可是却如同参加了一场葬礼,终究只剩下孤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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