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麦地就要上粪,所有的肥料比不上粪土对庄稼的滋养。”一个上午,我把屋子后院的粪土用架子车拉了个干净,全部用铁锨扬在一亩大的麦地里。此刻已是中午,腰酸背痛,手上磨出了几个水泡。我一个人坐在地头的荒草上,眼望塬下五里外的虢镇城和对面的秦岭山,看不到自己年轻的出路在哪里。春天的风吹来,塬边已经有小花探出了头,绿草也长出了嫩芽,一大片绿油油的。这一年我17岁,辍学在家。
回家吃饭,老羊和小羊冲我一起咩咩叫,我给它们喂了草,抚摸着它们的犄角,羊儿用温顺的眼睛看着我。下午四点多,我牵着三只小羊出门,最老的那只羊不停地叫唤,似乎离不了它的孩子。
我把羊拴在麦地边的树下,羊儿吃草,我坐在草地上,拿出一本《小说月刊》看了起来,里面的故事情节深深地吸引着我。在看不到未来最迷茫的时候,我选择了图书来陪伴。初中学过的语文、历史、地理逐一再看,还借来了高中的语文、历史、地理、课外读物等,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囫囵吞枣地看。没事的时候,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虢镇城的“春茂书店”,买回几本散文小说书迫不及待地打开看,晚上看,白天也看。
四周一片寂静,远处看不见人。麦地里的麦苗迎着太阳整齐站立,路边的白杨树只有在风吹来的时候才哗哗地响。我看书,羊儿陪伴着我。我翻了一页又一页,有些疲乏,倒在草地上,回想着书中的故事情节。蓝天上白云朵朵,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正睡得酣甜,脸上被粗粗的毛发蹭来蹭去,睁开眼,是羊儿的尾巴。它们不知何时绕到我身边了。打一个懒腰,继续看书,进入故事之中。
晚上月亮上来的时候,我牵着羊儿回到了家。父亲吧嗒吧嗒吸着他的旱烟。商量着问我:“你叔来说,渭河滩上准备建瓶子厂,你要不跟着去上班吧?厂房还在建。那工作不累,只是夏天热。”
我犹豫不定,父亲不再说什么。进屋吃饭,吃完饭,我一个人钻进房间写自己喜爱的文字。我幻想着像上学的时候发表作品来挣稿费,那样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可一连投了十几篇稿子,全都杳无音信。堂哥劝我:“庄户人家,写什么,曹雪芹再能写老的时候穷得就破席一裹死在了砖窑里,你还是老老实实找个工作,挣钱要紧。”但我依然每天读书写字。
麦地,羊儿,书,构成了那个春天我的生活图景,孤独的我在不孤独地等待着自己有一个新的出路。我相信,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6月,麦浪翻滚,到处一片丰收的景象,可我的心似刀割,多少篇文字出去了,没来一分钱稿费。我拿起镰刀,投入到虎口夺食的夏收之中。太阳火辣辣的,一亩麦子还没割完,我眼冒金星,心口狂跳,恶心得难受。母亲说:“中暑了,回家去休息吧!”我睡在炕头,眼泪恣意流淌,感觉自己和个废人差不多,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写文字。我的人生在哪里?!
八月,我把自己的文字整理在一起,骑着破烂的自行车,来到距家最近的一所职业学校。校长很温和,他在听完我的想法后说:“我们学校学生太少准备搬迁合并了,你应该去县城最大的学校自荐。”马不停蹄,布鞋已经脏了,我顾不上那些,跑到县城最大的一家初中。
我问门卫:“校长办公室在哪?”
门卫说:“校长不在办公室,全校开师生大会,后天开学。你有事先等等。”
“我很急,送个东西就走。”门卫不阻拦。我径直走到会场,校长刚讲完话从主席台下来。我上去,三五句说明来意,留下自荐信。校长说:“我上午很忙,你下午一上班来吧,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下午,学生进门,我和他们一起进入校园。灿烂的阳光照进校长办公室,只有我和校长两个人。校长很和蔼,他说:“你的自荐信和作品我看了,可以,开学后你来上班,放手施展抱负,年轻人好好干,相信你一定会干好的。”我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有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出了学校大门,我才想起,应该给校长说一句“谢谢!”
秋天,麦地里的麦苗刚播下,一场秋雨后,嫩芽就出来了。我知道,新的生长又开始了。
那个秋天,我离开了麦地和羊儿,走进县城的初中,开始追寻自己的梦想。
本文选自《生活待我如此美好》——文化策划人谢亚良一本随性写作的集子,散文、随笔、诗歌、演讲词等包罗众多,涉猎面广。作者以草根情怀,追寻生活的唯美要义和人性的返璞归真,让我们在迷茫困顿的现代都市找到心灵的归途。国内十二位实力派教育专家、文化学者和作家联合推荐并附有评论,可以更深度地了解本书和作者。愿《生活待我如此美好》成为每个人的生命赞歌!
谢亚良,专业文化策划人,陕西书之坊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策划,专业从事文化策划已有15年。主编策划《当代中国校园精品文库》《中国学术探索论丛》《时间文丛》《拾文书萃》《新航线丛书》《黑马大家书系》等二十余种各类丛书文库,策划公开出版各类图书2000多万字300多本。策划编辑各类报刊杂志500余期近1000万字。长期代写代发核心、国家级、省级等各类学术论文,策划教材及学术专著的撰写出版。成功策划多个电视专题片,参与多个县区、产业发展带发展规划和可行性报告的调研撰稿,为数十家单位或品牌进行过文化宣传及软实力包装。获过“陕西省文艺期刊联评优秀奖”(17岁获奖)等奖项,《西部周末》曾对其文化策划编辑进行专题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