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大姨家看到过一张拍摄于60年代的带齿边的黑白老照片,照片上的大舅舅和大姨父都是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皮肤白皙一身戎装的大舅舅目光平静的望向前方,旁边是身材清瘦高大身着铁路工作装的姨父,质朴的老照片散发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历史气息,和属于他们那个时代青年人的芳华。
大舅舅已在20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匆匆离去,给亲人留下无尽的哀思,而今那个如黑白照片一样直白,简单,快乐的大姨父也于今晨离我们远去了。接到母亲电话的那一刻,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仍有一种莫名心伤和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的,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个单纯快乐如孩童的长者了,再也听不到他那爽朗的笑声了。
如果时光倒回到5年前,或是10年前,那时从铁路局退休闲赋在家的大姨父,身材高大健硕,头发花白,墨镜风衣,骑一辆银白色的摩托车,像一阵风常常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似一个不再年轻的却依然精神抖数嬉皮士。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莽撞的追求速度的老人,骑摩托车摔跤撞车的频率之高叫人讶异,然而他似乎并不太在意,骑摩托车擦破皮撞破头是常有的事情,最严重的那次,迎面和一辆车相撞,那次惊险的车祸,他丢了一个小脚趾,断了一根肋骨,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原以为经此一役,他会多少接受点教训,然而他并不悔改,痊愈后仍然乐呵呵的骑着他的摩托车在小镇上来来去去,速度也并没有降低多少,作为晚辈,在为他的鲁莽暗自心惊的同时却也庆幸,若是一般人,遇上了这样的车祸,可能也就非死即残了,但老天似乎比较偏爱他,一场看起来有些惨烈的车祸,只是夺去了他的一个小脚趾,并且是那个既不影响功能,又不影响美观的小脚趾,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大概便是如此!
听大姨讲,大姨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顽劣,直来直去不讨自己父母的欢心的人,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不被父母疼爱的他被赶去了条件最艰苦的营防公路上修路,在技术落后的贫乡僻壤地山沟小岔里炸山开路,炮声伴着飞石滚滚,时时有丢掉性命的可能,也许是老天的特别眷顾,在修了三年公路之后,毫发无伤的他,在一次铁路扩招中被领导看中,从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国家职工,后来有了工作,成家立业后的大姨父,仍然是那个耿直的,不会讨父母欢心的孩子,那时的大姨父每每从工作单位回家,总是会扛一块小山似的猪肉回家,家族里老老少少几十人聚在一起大吃一顿,却没人说他好,父母也依旧不待见他,因为他的兄弟们每次回家不会请大伙儿吃饭,却会花少量的钱给父母买营养品,买衣服,买零食,那个耿直没有心眼的大姨父让善良的大姨在强势的婆婆那里受了很多委屈。
但是作为晚辈的我们,真的很喜欢这样的长者,农村的许多老人,也许是因为吃过太多生活的苦,到了晚年大多变得自私冷酷,或麻木不仁,然而大姨父却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个耿直简单,真诚的人,他高大的身躯里住着一个单纯快乐的孩子,记忆里每次见到他,他都是开心,快乐的,他没有巧舌如簧的嘴也没有对我们说过妙语连珠的话,相反,每次见到他,不论是打招呼,还是开玩笑,亦或是讲事情,他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几句相同的话,他是一个朴实敦厚不善言辞的人,但是他的朴讷诚笃,会让人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真诚善良和单纯,他是一个快乐的人,并且他的快乐能感染人也能让人放下心防。
如此单纯快乐的人,却也有着生气发怒的时候,他见不得世间的不平事,常常会为一些与他并不相关的事情仗义执言,明知会得罪人,明知会惹人嫌也会依心而行,他的性格就如同那张老照片,黑白对错泾渭分明。
这样的人是天使,如今他带着自己的真诚和善良去了天堂,他把快乐和美好留在了我们心中,遥望天空,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快乐,单纯如孩童。
姨父,一路走好! 愿天堂因你而笑声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