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萍水相逢,一曲英雄美人的乱世恋歌 ——后周太祖与柴皇后的江湖传奇
五代十国共53年,先后存在政权近二十个,最久的政权存在也不过二十多年,最短的只有两三年,是一个大乱世。所谓乱世,多以武力说了算,也只有武力说了算,乱世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绝对的安全感,管你帝王将相,或许明朝就命送黄泉,也无论贩夫走卒,或许他日就为一国之君。在乱世中,没有忠诚、不讲感情、哪有道义,谁手中有兵有地盘即是王,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五代十国的政治舞台上出现过许许多多耀眼的明星,大家排着队一闪而过,过把瘾就死,大多都是武将。要是以儒家的标准去五代十国寻一个值得推崇的人物,那是寥寥无几的,朱温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李存勖爱唱戏,石敬瑭是个卖国贼,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开国之君,其他人自不用说。乱世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崇尚权力,只要能打下江山,管你什么德行,你做主,任你胡作非为。相比起来,后周太祖郭威以及继任的周世宗柴荣算是个异类。
周太祖郭威很小就为孤儿,是由普通士卒逐步成长为将领的,最终又成为了皇帝。五代十国不乏传奇人物,而郭威落魄时的贫贱程度,成功之路的坎坷恐怕是他人所不及的。在乱糟糟的乱世里,郭威算得上一个清廉贤德勤政爱民有为有志的好皇帝。
有一句话很俗,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一个女人,这在郭威身上也确是事实,一个孤独的人永远是成不了大事的,而一个男人如果有个能懂自己的贤内助,做什么事都是事半功倍的。柴皇后就是郭威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柴皇后既是郭威的妻子,更是他的人生导师。
没有柴皇后,就没有我郭威的一切。这是郭威称帝时,封死去的妻子为皇后时所说的话。他俩的爱情故事在乱世之中犹如一朵盛开不衰的璀璨之花,也是一曲英雄与美人的动人恋歌,他们二人和他们的爱情都堪称传奇!
一、英雄穷蹉跎,佳人深宫泣
五代的皇帝大多出生军旅世家,夺取天下有一定的前提条件,而郭威算得上是真正的白手起家。郭威的生父姓常,很早就去世了,母亲后来改嫁顺州刺史郭简,郭威才改姓为郭。郭威三岁时,顺州被刘文恭攻破,郭简被杀,不久母亲也去世,郭威成了孤儿,被姨母收养。童年的郭威十分的贫苦,常给有钱人家做童工,以牧牛为生。
十八岁一成年,郭威就从了军,投潞州留守李继韬,为部下军卒。在当时,什么科举都是浮云,只有参军才有出路,才能吃饱饭。
因为自小无父母疼爱,也无人管制,郭威性情豪爽,果敢胆大,做事无拘无束,不计后果,有种年轻的冲劲,也有着年轻人的莽撞,经常会惹出点事端来。郭威还在脖子上刺了一只飞雀,所以人们又叫他郭雀儿。李继韬却十分欣赏郭威,他见郭威勇武有力,身上有侠义之气,对他十分欣赏包容。初入行伍的郭威很是知足,尽心尽力为上司效命,报答知遇之恩,至于有什么“吞并四海,扫除六合”之志都纯属史家不负责任异想天开的胡扯。
其实所有人都是俗人,我们不应该指望没受过教育,性格又放荡的郭威有多高的觉悟,事实上他在从军之初算得上一个地地道道的军痞,只是他比起其他人来还保留了做人的良知和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也许是老天要给郭威一个教训,不久他就为自己的鲁莽收获了恶果。
一天,郭威喝了点酒,上街闲逛,看见一个屠户欺行霸市,非常跋扈,大家都很畏惧他。郭威看到这,气得咬牙切齿,借着酒劲,爱打抱不平的性格上来了。郭威醉醺醺地走到屠户面前,让他割肉,然后又找茬骂屠户。屠户知道郭威不是好惹的,也受不了气,最后扯开衣服指着肚子说:“有种你照这儿捅一刀啊!不然就别逞能做英雄,敢不敢!”血气方刚的郭威被激得青筋暴起,真的就操起刀一下就捅破了屠户的肚皮,顿时鲜血直流。这个经历简直就是《水浒传》里“鲁达三打镇关西”和“杨志斗杀牛二”的联合翻版,可能施耐庵也读过郭威的故事。郭威杀了人,一下子惊醒,吓得失了魂,但是他没有学鲁达一逃了之,而是学杨志乖乖认罪进了监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当时是乱世,地方长官有很大的自治权,李继韬佩服郭威的勇气和胆量,竟把他给放了。郭威感动得不得了,可潞州他是呆不下去了,只得开始他的流亡生涯。
从此,这个英武少年一人一刀寂寞地行走于江湖,不知前途,不知归期,孤独生活,风餐露宿,苦兮惨兮。而此时在洛阳的皇宫之中,有一绝代佳人,她虽不愁吃穿,但她心中的孤苦绝不亚于郭威,她就是柴家姑娘。
柴氏是邢州大户,世代望族,有钱有势,三年前,柴家姑娘被选入宫,伴在君王侧。当时中原是后唐统治,后唐庄宗李存勖是个前后表现差异极大甚至称得上诡异的人,建国初期他纵横沙场,金钩铁马,真可谓是气吞万里如虎,可做了皇帝之后就开始堕落,宠幸优伶,沉溺唱戏,不理朝政。柴家姑娘进宫三年,李存勖整天就知道和戏子厮混在一起,根本连见都没见过,柴家姑娘更谈不上承圣恩临幸了。
久困冷宫的女子大多都会顾影自怜,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幸,祈祷有朝一日能够君王驾到,承蒙雨露。可柴家姑娘不同,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有阅历,有见识,她并不为自己而叹,却为李存勖而叹,她耳闻李存勖的荒唐作为,早已认定后唐国不久矣,而大乱将至,更有英雄出。事实也的确如此,后唐发生了兵变,李嗣源杀入洛阳皇宫,李存勖在乱军之中战死。李嗣源杀了李存勖的皇后和子嗣,又大发善心地放了后宫无辜的女子,柴家姑娘也在其中之列,她终于自由了。
柴家人知道女儿被放出,父母一家前往迎接,十分的高兴,却在黄河孟津渡口遭遇大雨,水势暴涨,无法渡河,被困在河边的旅店。而浪迹江湖的郭威此时正好也要渡河,同样被困在了孟津渡的旅店内。
一个混迹江湖的逃犯浪子,一个重获自由的青春少女,一个潦倒不堪,一个才貌双全,一个是无名小儿,一个是大家闺秀,就这样奇迹般地相遇了。缘分这东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它就这么来了,不偏不移。
二、渡口缘相识,定终身不弃
一切就像唯美的爱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如诗如歌地梦幻般地进行着。
雨一直在下,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柴家姑娘一个人在客房中百无聊赖,重获自由的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她打开窗户,面对倾盆而下的大雨,甚至竟有股男子般的豪情。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把头微微探出窗外,雨水打湿了秀发,天地之间是这般的明净、清爽,叫人快意。也只要她这般的少女才会在此时有次的心境。
柴家姑娘的视野里,一个年轻男子徐徐走来,他衣衫破旧,但天生一股英气,异于常人。他浑身湿透,却不露狼狈之相。道路泥泞,他每一步伐都走得那么有力。这个人就是外出遭雨而归的郭威。
柴家姑娘就那么看着,直到心神恍惚,等到她回过神来,两颊顿时红得发烫,心中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柴家姑娘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无法克制,她再仔细打量郭威,其实他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可是她却又感觉他身上那股气质,她仿佛看到了他的未来,她认定眼前这个人是个豪杰。不自觉地,郭威抬头一瞥,见一佳人正倚窗注视自己,他心中五味杂陈,是年轻的激动,青春的萌动,同时又有深深的自卑。仿佛月老在两人的脚上牵上了红线,旁人根本无法理解,可这两人却不自觉地吸引了彼此,彼此的生命中只此一回,偏再也离不开了。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晚间,柴家姑娘和郭威谁也没能轻易睡着,柴家姑娘脑中不断回想见到郭威的情景,回想心中的感觉,她理清了自己的感情,静静地思考。三年前,没法选择,即使得皇帝宠爱,也不过是他人的玩物罢了。而今,英雄和爱情就在眼前,如何能错过!可是他真的就如我心中所想的那般么,感觉和一见钟情真的可靠么……我愿意尝试,我不会要后悔,我宁愿陪着自己的爱人受苦,也不要陪自己不爱的人享富贵。
而郭威,心情跌落到了谷底,他喜欢上了柴家姑娘,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配。自己一事无成,还是戴罪之身,拿什么去爱,有什么资格去照顾自己心爱的女人。
柴家姑娘找到店家,问今天雨中走路的那个壮士什么来头。掌柜一听,立刻打开了话匣:“你说的是那个脖子上刺了飞雀的郭雀儿吗?小姐你莫要接近他啊,他可是个带罪的犯人,杀过人哩。”柴家姑娘不语,走到郭威的房门前,静静地敲门。
郭威一打开门,他顿时醉了一般,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幻,他的眼神无处安放,人也不知所措。几句话下来,得体的柴家姑娘缓解了郭威的紧张情绪,两个人平静地聊了起来,其实柴家姑娘内心哪里会平静,只是一看到这个男人,就有一种抱着他呵护他的冲动。
他们只是有一面之缘,虽彼此一见钟情,但都青涩羞言,聊的内容也很浅。通过交谈,才知道两人都是邢州人,算是老乡。柴家姑娘问起郭威为何一人,郭威倒也不避讳,把18岁投军,失守打死无赖的故事全盘说了出来。郭威对自己的信任,使柴家姑娘心中很是温暖,这是一个淳朴的男人。
柴家姑娘见郭威的床褥单薄,又沾了湿气,有些不忍心,提出要送郭威一床毯子。郭威内心激动,可是行为上却郭靖上身,呆呆地拒绝了,称是萍水相逢,不好随便接受他人恩惠。柴家姑娘看到郭威红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我很随便,我是他人,你没我当朋友,是我一厢情愿了。”
“不,不,不,我——我——”郭威顿时结巴了,柴家姑娘一边笑着,心里想着,自己没有看错人。
大抵郭靖真是就是郭威的后人吧,这二人的性格遭遇是那么的相像,郭靖遇到了黄蓉,而柴家姑娘对郭威的作用也丝毫不亚于黄蓉。
这是五代十国最解风情最浪漫最有诗意的一场雨,绵绵不断下了几个月,所有的人都在抱怨,而柴家姑娘和郭威却盼着这雨能够再久一点。
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两人交往越来越多,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广,渐渐是无话不谈,彼此交心了。郭威讲出了苦难的身世,这些年的孤独苦痛的遭遇,以及军旅里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活,让柴家姑娘生出母性的疼爱,又心中充满好奇与敬仰。柴家姑娘则给郭威讲她在宫中的见闻,讲李存勖建国又亡国的故事,讲这乱世胡乱的格局,到处生灵涂炭,而到处又都是舞台。她教导郭威,做人当有大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应该屈于平庸,应该奋发有为,干一番大事业。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能够活着我已经知足了,又没什么本事,干不大事的。”
“李太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这世上的事,从来只要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我现在一文不名,潦倒不堪。”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蛮力。”
“有我在!”
“我————”
“你相信我吗?”
“信,你说是每一句我都深信不疑。”
……
郭威多想牵着柴姑娘的手,抱紧她,亲吻她,告诉她,爱她,可是,他不敢,他怕被拒绝。其实,他是在自我逃避。爱情的火花早已在两个人之间点燃,绚烂地跳动着,再也扑灭不了了。柴姑娘在等待,郭威在自欺欺人。
雨停了,要散了。
终于还是柴姑娘迈出了一步,她找到父母摊牌,称自己要嫁给郭威。父亲大惊,也很是不能理解,郭威的身份任哪个显贵之家的父母都不能接受的,可是柴姑娘十分的坚持,眼神笃定,甚至以死相逼。柴姑娘一再对父母说郭威是个英雄,今后定有一番作为,可在当时,除了她,谁会相信呢,郭威自己都怀疑。柴家父母没有执拗过女儿,终于还是同意了,柴姑娘将从宫中带出的钱财分两份,一份送给父母,一份自己留下。父母一再叮嘱,这一决定就是一生,一错将无法回头,可柴姑娘早已心如铁石,毫不动摇。
当柴姑娘告别了父母要去见郭威的时候,郭威也正朝她奔了过来,一脸的慌乱。柴姑娘还没开口,郭威就跪倒了柴姑娘的面前:“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你就要走了,我不说出来会后悔终生的,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没资格,但是我愿意为你而奋斗,我一定会混出模样来,我希望你给我机会,不要离开我……”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了柴姑娘莫大的惊喜,她激动得落下了泪水,紧紧地抱着郭威,拍着他的肩,轻轻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两个人相爱的人就在渡口成了亲,朝着未卜的前方三拜而礼成。没有凤冠婚衣,没有酒食喧嚣,没有高朋满座,只有彼此的一句承诺:相扶相携,永不分离。
婚后,夫妻二人携手返回洛阳,五代十国的历史因为郭威的出现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三、爱人亦良师,乱世豪杰出
在洛阳,柴姑娘找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夫妻俩过上了安静与世无争的日子。柴姑娘的本意并不在于要隐居,她只是给丈夫给了一所学校,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她和他的丈夫。
就在这个院子里,柴姑娘教郭威识字,读经史,长见识,教以治国兴亡的道理,乱世生存的法则,这个远见卓识的女人有着非凡的眼界和对时事高明的观察分析,许多男人都不及。午饭过后,夫妻俩经常闲坐品茗,谈论古今得失。夫妻俩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过的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真正是叫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年多以后,郭威毕业了,在柴姑娘的鼓励下,走出了小院子。郭威万般不舍和留恋,但是想起妻子的叮咛,握紧了手中的刀,奔向了前程。此时的郭威早已不再是曾经的郭威,不仅仅是肚子里多了点墨水,他的心也更加的强大,他的道路也更加的明确,他的眼界也更加的开阔了。最关键的,郭威走到哪心里都会暖暖的,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初出茅庐第一步,找个好主公,他可以不是明主,但一定要识你这个人才,这是柴姑娘的话,郭威谨记。郭威先后跟谁石敬瑭、张彦泽、杨广远、刘知远等各路势力,在底层摸爬滚打,一步步爬上军校的位置,直到成为主力战将。郭威带兵,爱惜士卒,军纪严明,作战英勇,而又有勇有谋,在猛将如云的五代,算得上儒将。从军之中,郭威不忘学习,一有闲暇便手不释卷,因为柴姑娘说过,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不断进步。
在刘知远部下,郭威受到赏识重用,被视为心腹,不管行军到哪里,必定把郭威带在身边。而郭威也是立功无数,先是抵御了契丹的侵扰,稳固了地盘,后来劝说刘知远称帝,成为了后汉的开国功臣。刘知远做了一年的皇帝就死了,儿子刘承佑即位,为后汉隐帝,郭威更是被任命为托孤大臣,任枢密使要职,掌管后汉朝廷的军政大权。
柴姑娘放心地让自己的男人笑傲乱世,自己在家抚育子女,她不再以老师的姿态去教导丈夫,而是如妻子一般照顾丈夫的点滴,为丈夫的每一点进步而骄傲。郭威在武将中算是个极其顾家的人,每次大战过后,无论胜败,他总是第一时间回家,告知妻子自己平安。在他心中,没有人比家中的妻子更重要了,而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报答妻子,不辜负妻子。
三、惨变痛分离,爱绵无绝期
五代里的其他君主虽也都重文轻武,但是身边都有一个大谋士,可以适度地牵制武将专权,可是刘知远这人对武力达到了几乎迷恋的程度,他的身边清一色地全是武将,等到自己一死,留给儿子是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武将手握兵权,根本不听话,而且随时还会有篡权的危险。当时郭威已经是手握重兵,而且他有勇有谋,不同于其他武将专横,在平定李守贞的叛乱中,郭威显示了高超的军事才能,同时又大大赢得了民心。
十八岁的刘承佑并不是个笨蛋,他像极了后来明朝的惠帝朱允文,他认识到了王国的危险所在,也用心去做事了,只可惜,方法操之过急,过程中又极其的鲁莽,最可悲的,他们都遇到了一个猛人。朱允文遇到的是朱棣,而刘承佑遇到的是郭威,朱棣和郭威后来都是杰出的君王,而刘承佑和朱允文一起,注定是悲情的垫脚石。
当时后汉朝中主要武将有郭威、史弘肇、杨邠和王章,除了郭威,其他人都很是嚣张跋扈,不知收敛,史弘肇甚至公然在朝堂上让刘承佑闭嘴。年轻气盛的刘承佑如何受得了,便暗藏杀机。刘承佑觉得郭威最难对付,就想把郭威先调出,让他守卫北方邺都,防御契丹。郭威隐隐感觉到了刘承佑的意图,他知道自己功高,难免也会被猜忌,临行时他对刘承佑说:“我和苏逢吉、史弘肇等都是先皇的旧臣,都很尽忠为国,陛下当推心任用,不要怀疑,我去邺都,一定尽心尽力,不负陛下厚望。”
可惜刘承佑没有听从郭威的话,一年后,他发动政变,一举诛杀了史弘肇、杨邠、王章三人及其家属。刘承佑有些轻飘飘了,觉得这些武将不过如此,于是想一举铲除武将势力,夺回大权,于是他又密令舅舅李洪义去杀郭威,扫除这个最大的障碍。
李洪义不想加害郭威,将消息告诉了他,以郭威的脾气,会立马挥兵杀回京城,可是他不能,因为京城还有妻儿。郭威忍着性子给刘承佑去了一封密信,他和刘承佑摊牌,提出要好好谈谈,并保证不谋反,但请刘承佑不要伤害他在京城的妻儿。这个时候的刘承佑已经彻底沦为了白痴,他把郭威也看成了史弘肇之流,放弃了这最后的机会,毅然地举起了屠刀。
人毕竟都是血肉之躯,有再大的能耐也扛不住刀锋,纵然柴姑娘有胆有识,可是她回天无力,知道消息时候已经太迟,无法带全家人逃走,最终倒在了血泊中,一共遇害的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一个小名春哥,一个小名意哥。春意也,代表着他们的爱恋,而从此香消玉殒,爱人阴阳两相隔。
临死前的柴姑娘落泪了。我的爱人,总有一天会位及人君,纵横天下,可是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局。可是,我的爱人,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不为我,也要为了天下苍生。
得知妻儿的死讯后,郭威几乎伤心的快发了疯了,恨不得立马把刘承佑千刀万剐。他哭出了血泪,脑子充满了仇恨,心中的怒火熊熊般燃烧,他什么也不顾了,心中只想着报仇,以慰死去的妻儿。
郭威听从谋臣魏仁浦计策,用自己的官印假造诏书,称刘承佑命自己杀害众将,以此激怒部下。部下都义愤填膺,都表示愿为郭威效犬马之劳,于是,郭威率大军以诛杀奸臣清君侧的名义杀向了京城。
刘承佑自不量力,居然领兵出征,七里坡一战,后汉政府军惨败,刘承佑没有被郭威杀死,却被部将杀死,郭威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开封城。胜利就这么轻松得来,而爱人不再,郭威一个人黯然神伤,仿佛人世间的悲喜他已经不在乎,没了心爱的人,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但是仇还是要报的,郭威杀红了,进入开封城后,他纵然士兵劫掠一日,一些心头之恨。这种野蛮的行径在仁义的郭威的军旅生涯中是很少见的。
郭威先让李太后主事,后来恢复了京城开封的治安,又立后汉宗族为帝,最终借契丹来犯出兵,黄旗加身为帝,建立后周政权,郭威即为周太祖。后来的赵匡胤几乎是按照郭威的原路一步步登基的。周太祖郭威和周世宗柴荣对于赵匡胤来说是主公是恩人更是指路人,而宋建国后,后周宗亲没有被赶尽杀绝,《水浒传》里已经是北宋末年,柴进仗着祖上的庇荫还是那么的牛叉,这在历史上也是很少见的。
郭威做了皇帝,江山稳固,心也定了,只是心儿总是空洞洞的,他忘不了爱妻,忘不了在洛阳那段最美的时光,想到的是佳人的教导,他把无尽的思念化作了处理政事的动力。国家越来越强盛,而他自己却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消瘦。
人是死了,但是有些事还是要做的,纵然只是表面工程,但做了,郭威的心才有些许的慰籍。郭威称帝后,追封爱妻柴氏为圣穆皇后,一同被害的几个子女,也各有追封,他在位三年,后宫再无皇后。因为儿子都死了,郭威收养柴氏的侄儿柴荣为养子,陪在自己身边。柴荣长期跟随郭威南征北战,性情才能和他有几分相似,而最关键的,他姓柴,郭威每当叫起柴荣的名字,都感觉那么的亲切。
三年后,郭威身体已经很不好,他毅然决定立柴荣为皇太子,这个决定,引起了朝野的大震动。从古至今,一朝一代里,除了唐朝武后篡朝,没有哪代国君会主动把皇位传给外姓人。就算要传给外姓人,起码也要传给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当时郭威外甥李重进也是军功卓著,朝野的呼声很高,但是强硬的郭威还是坚持将皇位传给了柴荣。只因郭威看重柴荣的才华,只因柴荣也姓柴,只因他想报答爱妻柴氏当年的深情。
没有柴皇后,就没有我郭威的一切,这是郭威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爱妻去得那般凄凉,郭威能做的弥补心中缺憾的报答妻子恩情的,他全做了,可还是觉得不够,因为他对她的爱本就没有尽头。
柴荣没有辜负郭威的坚持和信任,他即位后继续推行郭威的仁政,勤政爱民,节俭朴素,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他连续对外用兵,节节胜利,使得后周国力达到了鼎盛,也为后来赵匡胤统一中原打下了基础。
后周显德元年(954),周太祖病死在汴京宫中,临死前嘱咐柴荣不要厚葬并让柴荣在河间府和魏府各葬一副剑甲,在澶州葬一件通天冠绛纱袍,在汴京葬一件平天冠衮龙袍,这是他一生的奋斗路线,辗转各地,由士兵到将帅,到位极人臣,再到称帝。他始终是个恋旧的人,过去的事他死的忘不掉。交代好一切,郭威闭上了眼睛,抛开政治,抛开身份,他要去见柴皇后了,他微笑着,幻想回到孟津渡口,回到三十年前,与那个紫藤花一般的女子,在雨中再来一次浪漫的邂逅。
人生若得一知己,夫复何求!而彼若远去,赢了世界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