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末民初，京城的西北角。

桂花树下，一个5、6岁穿着红袄的姑娘蹲在地上，左手攥了一把金灿灿的树叶，目光仍在仔细地在地上搜索着。

入秋之后的北京城气温骤降，冷风把姑娘的脸蛋和小手打的通红。

小姑娘却没有一丝寒意，每拾到一片金黄的叶子，黑溜溜的眼珠中就会露出欣喜的神色。

住在胡同的深处的燕小六，这个时辰应该出门到师傅那里打杂了，小六妈妈会给他准备一盒饭菜留到中午吃，出门前给他一块烧饼在路上解决早饭。

每天早上，少年都会看见穿着鲜艳红袄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总发现路过的少年会偷看她，但小姑娘总是害羞的扭过脸，假装寻找落叶。

据说姑娘家祖上出过知府，也算是大户人家，不过到了他父母这一辈家门落寞，本来经营了一家大烟馆，生活衣食无忧，怎奈父母双双染上了鸦片，又赶上朝廷“禁烟”，生活一日不如一日，紧靠为数不多的祖产过活。

父母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烟枪，在床上抽上几口，5、6岁的她倚在门框上，看着父母耷拉着眼皮，吞云吐雾，舒服的呻吟几声，这一上午便又恍惚过去了。

本来是有个老妈子伺候她的起居、吃饭的，可就在年初，姑娘家里日子实在拮据，连唯一的佣人老妈子也打发走了。

她实在不愿和满屋子的“云雾”作伴，就到胡同的树下玩去了。

少年路过时，会偶尔看见女孩望着叫卖的早点摊看得出神，有一天她突然明白了过来，他攥着吃到一半的饼跑了过去，伸到女孩面前。

女孩被突然跑来的男孩吓坏了，她瞪大了眼睛望了望饼，又望了望少年，倏地跑进了院门，又倚着大门探出了半个脑袋，怯怯地望着少年。

“别怕，我不是坏人，你一定是饿了吧。”少年拿着手里的饼，扬了扬。

好一会，小姑娘试探着，一步一步走过来，接过了手里的饼。

“我叫燕小六，也住这胡同，就在后面。”说着他指了指家的方向。

“你别看我啦，你快吃啊，饼又没毒，我这还有呢。”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布口袋。

女孩低头望了望饼，埋头吃了起来。

“你慢慢吃，我得走了，师傅还等我做活儿呢。”说着，少年一扭身跑开了。

“明天，还是这时候，我再给你带。”远处传来少年的声音。

那一年是咸丰八年，6岁姑娘望着少年背影，笑的像金灿灿的落叶。少年那年12岁，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自己都吃不饱的半张饼分给女孩，可能是因为他时常会饿，更能体会那种挨饿的滋味。

也可能，是因为那年的落叶金灿灿、明晃晃的，特别美。

2.

“你娘我命苦，你爹走得早，娘又没啥能耐，只能接点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活”小六娘拿着手里纳鞋底的针，在头上蹭了蹭，“只是苦了我儿，吃不饱、穿不暖。”

“娘，你又说这话，我怎吃不饱，吃的好着呢。”小六安慰道，“等我手艺学成了，让娘过好日子。”

“哎，等你手艺出师学成就好了，学成就好了。”小六娘面带微笑的小声嘟囔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姑娘转眼长成了十五六的大姑娘，长得俊俏非凡，每天一早她都会在门口等她的六哥哥，送他出胡同，只恨胡同太短，二人说不了许多贴己的话。

很快，姑娘的父母瞧出了端倪，让她跪在祖宗牌位前，听父亲训话。

“以后不准你跟那个小六子来往，我们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你太爷爷是做过知府的，若是我宋家小姐下嫁给那等粗鄙之人，我如何向祖宗交代。”宋老爷怒不可遏的拍着桌案。

“可不是嘛，你别看我和你爹平时对你轻声细语、马虎大意惯了，可如今这事可是万万不行的，你个丫头不知道羞耻么？传出去你叫我和你爹如何做人。”宋太太思付了下说，“那孤儿寡母怎配得上我家，我和你爹对你的婚事自有安排，你别着急，当父母的怎会害你。”

枷锁不能困住有情人，白天街坊多嘴，二人开始转成夜里私会。

“六哥哥，你看这是什么？”姑娘满脸喜悦，急急忙忙的解开布包，里面是三个白面馒头。

“呀，白面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白天祭祖，晚上没人，我从供桌上拿下来的。”

“要是让你爹妈知道你拿来给我，又该骂你了，你快拿回去吧。”

“没事，今天他们睡得晚，明天估计得下午起了，他们最近迷迷糊糊的，记不得的；若是发现了，我就说我吃的，不打紧。”说着她包起馒头，塞进小六怀里，“你拿回去给婶子尝尝。”

“就属你最机灵。”小六笑着说。

小六今年也22了，这几年六子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整天咳个不停，食量一天比一天少。到药铺花钱抓了几服药，也不见起效，有大夫说是肺痨，不好治。六子娘心疼钱，便不再花钱抓药吃了。

小六拿回家的白面馒头，也没吃几口。只是六子对说，“吃细粮长力气，你多吃，娘饭量小，粗粮吃惯了，吃多了闹肚子。”

3.

其实，近来宋家二老早就留意到不对，常年的鸦片吸食，觉本来就轻，再加上院墙时常的响动，让他们觉察到了。

在逼问之下，得知女儿和人私会，气的本来就瘦骨嶙峋的宋老爷也旧疾复发。

“我怎生了你这不孝女，败坏我的门庭。”宋老爷靠再床头说道，“除非我和你娘都死了，否则你别想嫁给那个无赖。”

“你看你把你爹气成什么样子了，看我不拿家法狠狠抽你这败坏门风混账丫头。”说着便拿鞭子狠狠的抽再女儿身上。

“我们家的门风就是贩烟土、抽大烟吗？这就是我太爷爷定下的门风不成？除了抽大烟你们哪曾管过我？”

“混账！”宋老爷暴跳如雷，倒了好几口气，“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孝女，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那个无赖。”

当天早上，小六穿过胡同，路过宋家门口时放慢了脚步，深深地望了一眼大门，但他并不知道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宋家妹妹了。

晌午，宋家夫人“屈尊”到了小六家，本已卧床的小六娘听说了事情经过，又被宋夫人言语讽刺了几句，气的窝火，便叫嚷了几句。

“老的小的都是没教养的烂货。”扔下这句话，宋夫人就气冲冲的走了。

之后六子娘急火攻心，一口气撑到儿子小六回来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便撒手人寰了。

宋夫人回了家，正想再训斥女儿几句，却发现女儿不见了，便和宋老爷差人四处寻找，最后在河边听人说女儿投河了。

桃叶儿那尖上尖，柳叶儿那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

——《探清水河》

那日落叶似金，小六看着埋头吃饼的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大莲。”

“那大莲妹妹，明天这个时候，我再给你带饼吃，好不好？”

大莲低头吃着饼，头也没抬地点了点头。

太阳还未西落，小六来到河边，望着河水渺茫，眼神涣散。

“你死都是为了我，大莲妹妹你慢点走，等等六哥哥。”说完，便翻身入水。

在最后：

这是我根据最近大火的小曲意淫出来的故事，可能有人已经猜出来小曲的名字了。

古今中外，类似的爱情故事很多，因为门第之别、出身贵贱造就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以及罗密欧与朱丽叶。

我们的生命中，终归被这样那样的教条所束缚，我们对抗、挣扎，希望未来更美好。

但是，时至今日我们依旧会有成见，有成见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悲剧。

这样的成见和悲剧可能永远无法消亡，但像这样的小曲和故事会一直传唱下去。

算是对不堪世界的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