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体关系学 第五次课】
昨天我跟朋友打了个电话,他刚好在打LOL,我也就顺势跟他聊起今年我在八月玩命似得狂欢。疯玩了半个月之后,我开始大面积地调整自己颓靡的生活,规范作息时间,卸载所有游戏,调理身体,虽然重回良好的工作状态近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我还是很快地从退行补偿中抽离了出来。在上学期间也是如此,我从痴迷电脑游戏是如何恢复到相对正常的阶段,这让我感到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我从痴迷中抽离出来了?整个过程中,我的内在动力机制是如何在运作的?探索与了解这些问题,对未来的青少年发展性辅导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句题外话,身边的朋友对我的颓废感到惊奇,“你怎么可以那么颓废?你不是心理学工作者吗?”问这个问题其实就像在问:“你不是医生吗?医生居然也会生病吗?”我觉得,心理学工作者与非心理学工作者的区别在于,前者能够更加细致地捕捉到、体验到自己的处境,关注到整个过程中,自身心理的变化,并且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动用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其余的与常人无异。心理工作者们也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来自原生家庭的各种各样的创伤,也会有需要去探索、调节和突破的心理问题。
言归正传,前面引入我的这段经历,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去关注到“我对游戏的痴迷是怎样的一个动力机制,以及我后来从游戏抽离出来的契机是什么?”围绕这个点,我们可以先来看一下关于温尼科特提出的“对儿童依赖与退行”的评估,其中说到三个阶段:绝对依赖阶段,相对依赖阶段和朝向独立阶段。处在绝对依赖阶段的孩子,无法意识到自己对母亲的依赖。而处在相对依赖的关系模式中,孩子将会意识到自己对母亲(养育者)的依赖,并对这种认知感到焦虑。这个阶段象征着孩子客体关系能力发展的重要阶段,孩子开始对关系产生客观的认识,并逐渐减少依赖的程度,让自己适应不断的挫败。如果前面两个阶段发展良好,孩子就将朝向独立,完成一系列的告别,建立客观的社会客体关系。发展到这步,幼儿的人格才能在自身的经验基础上建立一个牢固的、健康的内部世界。
随着年龄的成长,孩子要逐渐实现与原生客体(养育者)告别,形成独立的人格,学会独自处理来自外界的诸多挑战和困难。而固着在“绝对依赖”和“相对依赖”进程中的孩子,将会不断试图重新回到那个原生的“依赖的情境”之中,试图依赖原生客体的代理,而不去面对困难。如果该模式一直固着至成人阶段,成人也会采取与其儿童时期同样的方式面对困难。
如何判断孩子是否完成了对原生家庭的告别,形成了人格的独立?父母需要去关注,孩子在面对他可以“独自解决,有些小困难”的事情上(比如不小心摔倒但可以自己爬起来,被家长拒绝买玩具需要忍受失落等),是否可以较好地处理爆发出来的情绪?有些无法处理的孩子会选择哭闹打滚以获取所依赖的父母的帮助,有些孩子则会选择退缩、回避,拒绝面对现实困难。被固着在“绝对依恋”和“相对依赖”中的孩子,如果在学习中遇到困难时,会将精力从学习大量地转移到别的事情(游戏、吃喝、恋爱等),他无法迎难而上,而是选择了惯用的对抗/逃避的方式来处理困难,选择将自身的能量投注在补偿性客体上以缓解情绪上的焦虑。
上面我把“为何会对游戏的痴迷”的动力机制大概说了,接下来我就想说一说“从游戏中抽离出来的契机”。在这次在课上,T提到了一个核心点:“偏思维型的孩子,会沉迷于游戏带来的思维策略运作的成就感中,以此来补偿自身面对困难的无助感;而偏情感型的孩子则会去寻找不给他带来压力的人,通过喝酒聚会、恋爱聊天等方式来进行补偿。”这样的分化提醒着我们,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网瘾上获得乐趣,这需要根据孩子的性格类型进行辨别。
比如,我是偏情感型的人,我回顾了自己当初沉迷网络游戏的原因:游戏中有一群并肩作战的小伙伴。而随着小伙伴们渐渐离开,我对游戏本身也失去了兴趣。当我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小伙伴时,自然就把游戏瘾削弱了。因为我更渴望的是与人建立安全亲密的关系,游戏是为了遇见具有安全感的补偿性客体的途径。那么对于偏情感型的孩子来说,在现实中出现具有安全感的补偿性客体就可以将其网瘾进行遏制。
相比之下,偏思维型的孩子从战略类游戏中,体会到的是自己思维运作能力的成就感,补偿就与游戏本身息息相关。他们会更注重自己思维战略的实践,而合作等关系退居第二位。这样的孩子,非常需要父母在现实生活层面引导他去体验,由他的思维特质而获得的成就感,借此来对精力投注的方向进行转换了。面对不同的性格类型的孩子,我们需要认识到他在寻求的补偿机制是什么,才能够更好地对他进行引导。
如果孩子长期固着在“相对依赖”这个阶段,在成长的过程中,内心应该会引发不小的内在冲突和拉扯,甚至将这种拉扯的模式带到成年后的关系之中。这种关系在原生家庭/婚恋关系当中也是常见的,主体经常会纠缠于充满不安全感的诸多怀疑和焦虑里,内心一边鼓舞着自己要尽快地独立起来,不依赖对方,但是却又一直无力解脱,不断纠缠造成最后大家不欢而散的结局。
课程开始讲到的Z案例里多多少少就有这样的影子,经过咨询师的劝说,终于得到了父母支持其来做咨询的女咨客,最后选择不来做辅导。Z:“我想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决定不来了。太复杂,太累了,我不想知道太多,知道得越多我越痛苦,我感到很恐慌,我只想活得简单一点,和好人呆在一起。”在生活里,我们经常会遇见类似这样的女性,在困难面前她显得非常柔弱。她喜欢比她年龄大很多的男性,而且选择与他恋爱的理由是:“他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他还可以照顾好我。”她可能是你的好友,也可能是你的同事。她们有着不同的外在性格,或内向羞涩,或外向开朗……诸多个性化之外,可能会有着共同点:她们的原生家庭环境在情感这极或存在着问题。简单来说,她们的原生家庭很可能长期给她带来极大的精神上的压迫,那种压力可能来源于父母之间恶劣的夫妻关系,可能来源于自己很少得到父母温情关注的丧失感,可能来源于父母说一不二的高意志、高控制性。
从本能的角度来看,动物都会趋利避害的,更别说是长久呆在压迫自己的环境里的人。但如果这个女性自身的心智水平还处在相对弱小无力的阶段,她无法靠自己的力量从这个险境中脱出,该怎么办呢?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外寻求到一个客体建立亲密关系,这个客体可以被主体用以共同对抗原生家庭、用以缓解糟糕处境带给自己的损耗、用以补偿原生家庭本该给予自己的温情和陪伴。从这个角度来看,当下这个客体是他最为宝贵的、最为理想化、最为依恋乃至无法割舍的,失去就意味着他将重新面对独自生存在困境中的那份恐惧。因此“找一个比自己大、能够照顾自己的女/男朋友”为目的而谈的恋爱,并非是从诗意与爱的萌动去体会爱情,更多情况下是在关系中寻求一种退行的、具有基本安全感、被接纳感和被响应感的角度出发的,而这些情感体验本来应该是原生家庭给予的。在这种关系当中,T用一句话精辟地描述了她的心理活动:“当她真的可以成长时,她退缩了,她不想长大。这就是原生关系里大量的不安全感,让她从这次可以与外界建立良好客观的关系中脱落。”
辅导案例不断增加,我遇见很多人和事之后,现在对“一个不愿意被唤醒的装睡的人”更加有所感受。他们内在的诸多欲求还未被满足,因此他们无法令自己面对现实舒醒过来。我们只能在辅导场景中,将他的全部欲求调动出来,进行修复性的回应,而无法给予他理想化的满足。这样想的话,冥冥之中又有了些“原型力量”的意味,每个人内在心理倾向的不同,决定了他们或沉沦或舒醒的时间,而对于这个决定,我们愿意等待命运的安排。
我的这篇备忘录重心落在了“依赖”这条隐秘的关系线发展不成熟的情况下:“依赖固着→隐性依恋→隐性退行”,从温尼科特的儿童“依赖”发展的三个阶段上展开,说到不同性格类型的孩子的补偿机制,最后再补充一段“如果长期处在隐性的退行”之中的后果。
其一,个体的关系安全半径将会变得很窄,社交范围减小,抗压能力减弱。
其二,个体的情绪管理能力较弱,在面对困难时充满了退缩和无能感。
如果用一段话描述“依赖性”引起的退行状态,大致是这样的体验模式:
个体大量用退缩和回避的策略来进行自我补偿,导致自我认同越来越边缘化,逐渐他们更强调满足他们自己的愿望,而更加无意识的忽略他人的存在感,进一步将他自身的存在感破坏。
随着个人意志渐渐的衰微,被补偿意志压迫的内在系统,这注定他们的动力系统被破坏,他们的社会功能和社会角色被破坏,最终形成关系建构能力低下的边缘化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