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这是开学的第一天,我坐在座位上整理新书,高二学年的新班主任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太阳斜照形成的平行光柱中浮动着尘埃。窗外,绿树林立,青绿的草懒洋洋地随风摇动。
“现在我来报一下高二学年分班成绩……第一名杨安。”坐在我斜后方隔着一排座位的男生站起来了,看起来是很规矩的,单看他的眼神,已经向我们的新班主任宣告了他的绝对服从。新老班投去一脸灿烂的笑,很满意的让他坐下了。只见那头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埋进书堆里去了。“第二名,欧阳凡”我微笑利落地站起身,向左右同学微点了一下头。以后的生活互相关注吧,我想。新老班瞧了我一眼,点头示意我坐下。
一轮点名下来,我唯一记住了那个仅高我一分的书呆子——杨安,在我看来,他是没有什么个性的。
新学期第一节课,是新班主任的数学课,我握着笔不停地写写算算着。下意识扭头看坐在我斜后方再往后一排的那个人,他猫着腰,头几乎埋进书里了。对于他的面容,我只看得见他靠近我的一部分脸,以及那不能再专注的眼神。还真是书呆子。等等,他的脸上浮泛着白光,他,他,他是在玩手机?!莫名惊慌起来,我自以为看穿了他的性格,原来并没有。我讨厌那种事情不受我控制的感觉。灵光一闪,欣喜袭进心来,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打败他了,不是么?
(二)期中成绩出来前几分钟,班里已经炸开了锅。我的同桌苏琳——一个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做题却鲜有收获的女生,一直在念叨:“保佑全科及格,保佑保佑”我淡定的把头转向她,掏心窝子地直接说道:“其实如果你早点更换了学习方法,也就不用担心了。”我是想帮她的。她甩过脸,颇有一种破罐破摔的风范,幽幽地说道:“我又不是你,你肯定考的好呀!”听了这话,我知道我错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正确理解我的帮助的,我陷入了沉思。
关于考没考好这个问题我不担心,我只知道我第一眼评判有误的那个人,从没认真上过课。每次周末,他总会坐在图书馆里抄答案。他都不认真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老班在大多数人盼望又害怕他出现的时候出现了。他放下投影布,开启投影仪,接上笔记本。动作一气呵成,殊不知座位上的众多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毫不夸张地说,我几乎感觉不到同桌的呼吸了。只见在投影布上跳动了几下白光后,我们的成绩单大大方方地展开了。我很自然地望向前几个名字,没有我?!再往后一名,再往后一名,还是没有我?!感觉自己在无底洞中下落,没有到达洞底的希望了。我终于看到欧阳凡那三个字了!前面赫然标注着11。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然而我的头依旧高昂,不管心已经落到第几层地狱了。
“杨安还是第一耶!”从我身侧传来过分欢喜的声音,那些音节中分明夹杂着嘲讽。也是,从第一天我自以为是开始,局势就不再受我控制了。
我睁大眼睛看向书本,试图把书上的知识融进血液中去,到后来眼睛都生疼了。我再也没有心思回头偷看杨安了。后一节课是音乐课——我最喜欢的课,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真真的讽刺!
我一个人坐在音乐教室的最后排,脑袋里嗡嗡的快要炸了。一阵好听的钢琴声传来,我抬眼看去,我们的第一名正端坐在钢琴前,两只手在琴键上舞蹈,好听的音节从他的指端飘出来,飞进我的耳朵里。一群女生围了上去,有人说他弹的曲子叫做《梦中的婚礼》。我的心仿佛在那一刻被撕开了,住进了那个能把钢琴弹得很好听的男生。可是,《梦中的婚礼》却成了我最害怕的曲子,我害怕因为想起曲子而想起他,那个即使上课不听讲、作业不按量完成,照样取得好成绩的他,那个与我同年,在我守着动画片时却在苦练着钢琴的他。
那节课后,他获得了一个新的代名词——男神。我的“左邻右舍”们都奉他为男神,但是我没有。我依旧叫他名字,很大方地叫。我期盼着他能看出我和她们有一点点不同。
(三)星期天下午,我坐在课桌前解着题。教室里很安静。除了我,就只剩那一堆堆小山似的书了。就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杨安从前门进来了,不同于他规矩的站姿,他走得霸气而不失稳重。一时不知所措了。我看到自己握着笔的手都焦虑了,它把笔放下,又提起,又放下,又提起。
杨安只是回到了我斜后方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下,再无动静了。这下,我急了,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头。他是在做作业吗?还是玩手机?这一刻,我的内心有一个强烈的诉求:我想和他说话。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和眼前的书本,我冥思苦想着,猛地计上心来。我拿起数学资料书,把我那个解了半个小时才解出来的题捧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他:“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他很茫然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可不是嘛!一个默默暗恋着他,却从未和他说过话的陌生人。“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我会”他坏笑道。他的确有这个本事,和任何陌生人交流都能像面对老朋友一样。我在他看题目的时候在他身边坐下了,瞄向他专注的侧脸,及那两道由微锁到缓缓展开的浓黑的眉毛。他的面容稍显轻松了,转过脸对我说道:“这道题有点难度,不过这样……”他的声音很温柔,说的很详细,仿佛我本不该做这么难的题的。听到他简单好几倍的解答,我感到既羞愧,又自豪。自豪什么呢?因为这么厉害的他,是我喜欢的。
(四)高二那年冬天的一天下午。受好朋友邀约,周末我们一起去了KTV。刚刚下过雪的街道上寒风扑面,行人依稀。几户人家窗户上斜架着的拖把被雪覆盖着,一块布条侥幸露出了脸,却被冰封住了。我由衷地爱这个冰雪皑皑的世界,于是心情很是愉悦地进了包厢。包房内充足的暖气解冻了我的血管,我感觉到血液又有条不紊的流动了,从心房到全身。让我傻眼的是,杨安就坐在皮沙发上,双脚交叉搁在茶几上,上身慵懒的窝着沙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他双手抱着麦克风,深情的唱着:心若倦了,泪也干了……不得不说,他的声音很好听,浑厚而且不含杂质。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个极易被好听的歌声征服的人。我呆呆的被好朋友拉着坐下,眼睛一直盯着门角的某个地方,耳朵却贪婪地捕捉着他的声音,乃至于他的每一个颤音。朋友给我点了一首《遇见》,轮到我唱时,我站了起来,有人说站起来唱歌会更好听。
……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
还未结束,就有人来叫他出去了,去打游戏了。他果然只是在老班面前表现出服从的样子,好一个机灵的学生!
(五)周末,同学大部分都回家了。星期六晚上,留校的同学都在教室晚自习。漆黑的夜空下,教学楼的一扇扇窗就像镶在白色幕布上的排列有序的淡黄色格子。倏地,淡黄色格子一排排次第灭了。一时,教室里埋怨四起。我无奈地合上书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把身体转向后方,我手中的光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可能一时没能适应漆黑与白亮的突然转换,杨安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我十分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们来玩游戏吧!”他沉默了几秒,突然拍桌站起。我被他吓到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说道:“我们来讲故事。”肯定句!不由得人拒绝。教室里留下的六个人面对面围上一排课桌。“我先来”。在我们默许以后,提议讲故事的那个人缓缓说到:“一天晚上,四个同学在教室里自习,突然停电了。他们闲的无聊,开始了游戏。”他就在这里停了下来,我有些生气,同样的教室,同样的停电,这是要戏弄我们吗?我有些愠怒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 要 是 敢 说, 他 们 的 游 戏 就 是 讲 故 事,我和你没完。”这就好像那个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故事的内容是:从前有座山……一样。“当然不是。他们游戏的内容是这样的,四个人分别站在教室的四个角落,其中的一个人沿着墙逆时针走到下一个人面前,打一下下一个人的手,然后被打的人又重复这一行动。每个人每次只能沿着墙壁直走一次,就这样,他们玩了一夜。”长长的停顿后,我问到:“讲完了?”他耸耸肩,表示讲完了。我一头雾水,“这算哪门子故事嘛?”我撇了撇嘴,对其他人:“你们懂了吗?”他们也都摇头。我们抛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他似乎对此很满意,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我们来玩一次。”说罢,我们中的四个人分别占据了教室的四个角落,巧的是他就站在我对面!这意味着我和他一定可以碰到手?!手心不由得沁起一层薄汗。
……待秦可走到我面前打了我的手,我看着前方,没有人?!开始站在对面的杨安——游戏的启动者,已经逆时针到了我斜对面的位置,那么我要打谁?这个游戏怎么继续进行?某种意识闪电一样照亮了我的脑海。一时毛骨悚然,我惊惧的蹲了下去。喃喃道:“这个游戏根本玩不了,可是他们玩了一夜,多出的那个是……鬼?”我求证的看了杨安一眼。他看到我恍然大悟的样子,吐了吐舌,“你终于懂了。”我汗颜,这故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讲得出的。
(六)高二一年算是充实而又飞速的过去了。我记得自己做过很多傻事。还记得上数学课时偷偷回头看,却装作好像在观察谁谁谁有没有违反纪律,还在纪律本上煞有介事写着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写。我自导自演的戏码却着实吓到了不少同学。还记得排座位了,满心期待着能和杨安挨近一点,然而从未实现;比如上课突然想到杨安讲过的某句好笑的话,不自觉嘴角上扬,不巧被老师发现,叫我给全班讲笑话;比如会很害怕成绩下降,害怕爸爸妈妈失望,害怕到抱着书包在公车上失声痛哭。
印象很深的是,有一个周末回到家,奶奶说我瘦了,问我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让我好好休息。当一碗热腾腾的、浮着荷包蛋的面条摆在我面前时,眼泪算是停不下了。记得当时我就捧着那碗面,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要再想杨安了,我一定不要再影响学习了。眼泪就和着那碗面进了我的肚子。
高二那年,在他生日的那天黄昏,我站在自家的晒场上大声地对着天空唱歌。那首我新学会的的《灰色的彩虹》。自言自语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我知道你听不到,可是还是希望你快乐。
(七)升入高三了,本以为一切甜蜜和痛苦都可以被尘封了。怀揣着打小开始的考大学的梦想,我诚恳地祈祷:不要让我和杨安在一个班了。天知道,暗恋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还要克制自己胡思乱想是件多么让人分心的事!
命运却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老爱对我恶作剧。高三,我们那么意外地被分在了一个班,按照常理,高二同一个班的前几名在高三被分在一个班,这已经是小概率事件了。而同班的第一名的他和第二名的我,在高三又分在一个班,几乎是千年难遇的零概率事件,却被我们撞上了,已经无法用科学定理来分析了。
又意外地经过新的班主任的‘撮合’,我们一次次挨得很近。我真想抽所谓的意外两嘴巴子。慢慢的,我们比以前交流得更为熟络了,我们甚至可以带攻击性目的地互开玩笑。可以说,普通朋友是我们最好的代名词。经过高二那一年的泪水洗礼,我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感了,基本做到不露声色。后知后觉,窗外的草变成墨绿色了,是陪着我一起成熟了吧。
新一年的冬天如期而至,翻过这个冬天,再迈过下一个春天,该上高考那座独木桥了,我心里暗自盘算着。2013年12月份的一个晚上,我极不平静的坐在讲台上值班。为什么不平静呢?因为那一天是他的生日,而我早有打算。想到自己在大众面前的形象一贯严肃,实在不适合用来主持他的生日会。我找到班里口才极好,又非常擅于活跃气氛的江珊,请求她帮忙。再殷勤地跑到他面前问道:“你愿不愿意让班里人知道你的生日?”他很诧异,又坏笑道:“有礼物就可以。”我笑着对江珊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时间控制的刚刚好,依照惯例,老班是不会出现了。
江珊站在讲台上自信活泼的说着,打破了众人应对高考的沉寂。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我笑得脸颊抽痛也不想停下,真替他高兴!他被推上讲台唱歌,我目送着他上了讲台,静静地站在原地与他合唱。那天晚上,我仿佛把我这辈子的笑容都用尽了。眼里和梦里都是甜的。因为,那件让他开心的事是我为他做的。
(八)高三毕业日期在靠近。我买回一叠明信片,想收录那段快要逝去的青春。明信片在我的手中送出,又回到我手里。我仔细端详着杨安给我写的那一张,几句话尽是玩笑。可看了十几遍后再看,我还是忍不住咧起嘴笑。
江珊是用一个很厚、很漂亮的本子来收录我们的留言的。我用了两节自习课的时间满满当当地写了两页纸。看到自己写的话,也忍不住鼻子发酸。压制不住窥探的小心思,我翻起了其他同学写给她的留言,已成定局的毕业前、尚在规划中的毕业后在我的手边涌动。突然,两页熟悉的字跳进了我的眼帘。那是曾经多少人夸赞过的字啊,那么漂亮,给他本就很完美的形象增分不少。
我极用力极用力地看着,一字一句。“我在学校里的第一个生日是你帮我过……你是我的朋友,同属于一个服务器并且加了好友的那种。”一滴咸咸的水掉进了留言本,我慌忙用书本挡住眼睛。环顾四周,没有人看到,还好。拿出他写的那张明信片,看了又看,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加好友甚至没有在同一服务器的那种。
(九)毕业了。考完的这个晚上,我们都很兴奋,考好没考好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同时心里也空落落的。我们都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也许人会为故事的结局——天神帮愚公搬走了两座大山,而高兴。可是很少会有人想到,愚公并不见得能高兴起来。他最初的目标和重担没了,生活就失去了希望。而刚高考完的我们,正是处于这样一个状态。
一行人乘车来到早定好了的饭店。门口,杨安和江珊在等着我们,那么和谐,宛若夫妻招待宾客一般接待着我们。我静默地走进饭店,佯装很开心的合照……
直到夜深了,要分别了,我和她们一一拥抱,也不再克制自己的眼泪,任它倾盆大雨,多么希望这个夜晚能够点醒我,让那个为爱卑微的我、时不时进他空间,小心翼翼探寻他的过去的我、那个紧紧追随者他的目光的我从此消失,而迎接回一个自信、快乐着自己的快乐的我。到最后衣服湿了,两鬓的头发湿了,眼睛也肿了。大街上,灯影阑珊,曲终人散。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去了不同的城市。再后来,杨安出国了,去了加拿大。我到一个外企工作,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这天中午,我坐在写字楼下的咖啡厅里,小口小口啜引咖啡,观望着玻璃窗外匆促赶路的人。玻璃把外界的声响隔离在外,让我有一种在看关于世间百态的默片的感觉,一时恍惚。熟悉的钢琴声响起,我又回到了那些年。
背着行囊,我站在了国际班机的闸口。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我稳稳地站在了曾在笔记本搜索了无数次的国土上,朝他的地址奔去。一路上,我压抑不住欢喜激动地抢记着沿途的风景,贪恋地吮吸着他呼吸着的空气。下了车,跟着卫星GPS指的方向,兜兜转转了好几次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站在门前,我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没有反应。正打算再重一点敲的,门开了,他就站在门口,高了,还瘦削了很多,脸上棱角很分明,放在门上的手青筋根根分明。他很惊讶地看着我,令我欣慰的是,这次总算没有第一次说话时的陌生和莫名了。“杨安,还记得我吗?!”我故作轻松的说。“你怎么来了?”他咧嘴笑着,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却看得出是很惊喜的。“我来旅行啊,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啊?”我满脸漾着笑容,看着他。“只要你不嫌弃。”他提起我的包,领我进了门,“对了,我在这边工作。你知道吗?”我当然知道,他是在这边工作,就像知道一天要吃三餐饭一样地知道。
(十三)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着那全英文的新闻报道。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根本没去听,电视里的声音只在我的耳边留下嗡嗡的声音,又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打量着屋子布局,仿佛习惯使然,我回过头看向后侧方,他在房间里铺着床,动作很是熟练。心头泛起一阵心酸立即又被蜜糖甜完完整整地占据了。待他把房间整理好了,我把自己埋进了那软软的大床里,很满足地睡着了。
清醒过来时,外面已经大亮,客厅的桌子上摆着早餐,旁边还压着一张便条:看你睡的香,就没叫醒你了。记得吃早餐,我去上班了。我感觉嘴角又上扬了,可不能养成这个习惯。
洗了个澡,又闲不住手把屋子里的灰尘清扫了个干净。看看墙上的挂钟,他快下班了。某种念头闪过,我立即背上包,在GPS的再一次帮助下,我找到了附近的市场。在中国常做的几样菜的食材都有。挑选好几种菜后,一路狂奔原路返回。
到了门口,钥匙被推进锁孔的那一瞬,门开了。杨安就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我,我只看了他一眼就进了门,我喜欢看他的笑,可是更害怕会沦陷在他的眼睛里。“我买菜去了。”“饭已经做好了”他跟上我的脚步,我快步走到桌前看了看,西红柿炒蛋,小炒肉。卖相真好,我不由得在心里笑开了。“就用这个招待我呀,两年的交情呢!”我很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两道菜,揶揄他说道。
看到他有一点不好意思了,我顺势拎起菜走进厨房,麻利地开始洗着菜。突然看到他就站在厨房门口,“我想说你没穿围裙。”我的两只手还滴着水,静静的看着他,他走过来,我很顺从的低下头,他把领口给我套上,从未离的这么近过,近到我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陌生但让我贪恋。我继续工作,十分熟稔的操着刀,开火炒菜。他看到我另加的两道菜表示很满足,我满足于他的满足。还真应了那句吃饱了没事干的语。吃完饭后我们争辩起来了,吵的问题竟然是谁去刷碗?!
后来的半个月,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走遍了他在的城市景区,拍了很多照片留念。我在想着,像这样我们的关系更进了好几层,我们可不可以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呢?
他的电话响了,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起来。他挂下了电话,表情显得有一些不自然。“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我要回国了。”“出了什么事吗?”我的心头一紧,盯着他的嘴巴,生怕从中会跳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忘了告诉你了,我要结婚了。家里定好日子了,下个月初。”他平静的说道,随即看向地面。我的眼睛不自主的眨了几下,环顾我生活了近半个月的地方。“是嘛,怎么这么急啊?”“文文怀孕了,所以婚礼提前了。对不起。”文文,是那个幸福的女人的名字吗?“杨安,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啊,我又没有不让你结婚,没有不让你生孩子。我只不过是偷偷喜欢了你几年而已,有必要让你说对不起吗?不过,我没有什么后悔的,所以你也没对不起我的地方。我祝你幸福。”眼眶里又烫又辣的液体灼痛了我的脸。我浑身无力的陷进了那张大床,他为我铺的那张床。杨安,要说你对不起我,就是你不该在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让我爱上你。
我们一起回了国,还是在那个出口,我借口上洗手间背着行囊走开了。站在一根柱子后面,我看到一个长得很甜美的女人扑进了他的怀抱,他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拿起手看了一下,才由着他的准新娘挽着手臂走了。那是我给他发去的一条信息。我走了。幸福。
(十四)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照样上着班,照样一个人看着行人喝咖啡。照样在老妈的逼迫下赶赴一个一个相亲,照样坚定地拒绝。我的生活就是平原上的一条小溪,每天照常向前流,只是不急不缓。杨安结婚那天,意外让我恰好放假。我让我们共有的朋友带去了礼物,借口工作繁忙。以他的人缘,可想而知当天到场的老同学会很多,说无人缺席也不是不可能。当然除我之外。我很想见他们,却没有那么勇敢。不能保证在看到他身旁娇美的新娘幸福的面容后不痛哭流涕,抑或忍着痛苦到窒息。又一次,我选择了默默祝福,就像那年默默祝福他和江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