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13日凌晨2:21左右,我的爸爸离开了人间,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与至亲的离开,内心很是复杂,我没有歇斯底里的哭,也许是我早已接受,同样的我只是不舍,但是又能感知爸爸的苦难结束了,我不想他继续受苦。我知道我这些复杂的心情,是因为我相信人间来一次的真相。人总是从隐而不显到显现一段时间又归于隐而不显的生命状态。以另一种生命形式一直存在着。
爸爸的离开,让我想到我爸爸一生从不怪人、怨人。做为她的女儿我明白爱他就去继承和做他希望我是的样子。我从我爸身上学到的是无条件的爱人。他对人从没有要求,在他记忆已经不太好的时候,有次我问他:“你和我妈是她对你好点,还是你对她好点”?我爸想了想说:“我对她好点,有时候好,我对她还行吧”。我听后觉得他评价自己很客观。我又问:“那她对你好不好啊”?爸立刻回:“不好,她有时轻嘶八叫的。整个过程他都是笑着和我在说话。他的笑让我知道即使这样说,爸也没真的表示不满,我知道也相信即使他记忆不好,但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与表达。
爸爸的离开,让我想起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小时候一次中秋节,晚上很热闹,小伙伴们打着火把,提着自制的灯笼,听说中秋节出去可以随便到人家田里摘东西,我和一群小伙伴就跑到别人家的田里,跟着乱摘一通,我用别人给我的方便袋,学着她们的样拨了一大堆葱回到家,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展示给爸妈看时,我爸突然严厉的对我说:“你拨这么多回来,明天人家一看田被你们给搞的跟猪毁的一样。你看看你居然连土都给人家拨了回来”。刹那间,我的笑脸缰在那了,我眼前就想起我们在田里只顾开心自己的玩乐,忘了这是别人家辛苦种的。
虽然那晚没有大人说我们,但是回家爸却心疼起别人的东西的表情,让我觉得我是错了。后来我才慢慢懂得爸爸曾经当过知青下过乡,他懂得别人的辛苦,是我这个家里无田,不懂得田里活的辛劳的人所体会不了的。所以爸说,你看看你,把人家土都给拨回了家。那时他凶我,心里想着别人,却给我种下了一颗善良的种子。
想起我爸小时把我驾在肩膀上,带我看电影,散场吃着街边的热腾腾的小汤圆时的情景。想起有一次我不听话,他数落我,我站在家中后院的月季花前,突然下雨,他拉我回家。我洞察了他心疼我别被雨淋了的心情,我就偏是不回家,就要站在院中被淋着,爸无奈的站在房门前看着我,我心里那刻的想法:“原来你舍不得我淋雨,那我就让你难过,我今天还就不进家,我就站在这”。其实我已经不生气了。因为我看出爸无奈的表情,我感受到了爱。
我又想起爸给我和弟在春夏交际的时候扎的一个风筝,因为头重脚轻,爸就在人家田里找到一些草扎成马尾辫的样子,拴在风筝的尾处,那天我们不漂亮的风筝却是同时放风筝人中飞的最高最稳的那个。我牵着它抬头跑,爸和弟在后面追,我只顾抬头看天,直接跑进了路旁的沟里, 跌的一身泥而让我们的风筝坠落了下来。
又想起我爸对曾在我家住的表妹特别好,我就吃醋,总和爸作对,有一次我哭着说:“你就对我表妹好”!我哭的很伤心,爸看我伤心的样子,他也难过的给我解释说:“你表妹她小嘛,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那一刻我看到了我的哭闹把爸搞难过了的那种心疼我的表情,我明白了爸是可怜表妹没父母在身边的原因。我看了看一旁表妹不明事理的对我忽闪的眼睛,才体会到,是啊,爸爸说的对。才不再吃醋,才允许爸以后可以对表妹好了。所以我内心的柔软是爸唤醒与教我的。
想起我结婚时,家门口邻居对我爸妈说:“女儿要出门了,你们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我在房里远远的听到我妈说“没有”时。就看我爸走进房里,在一群亲戚朋友簇拥下,笑着对着我们说:“以后只要你们过的好,我们就好”。那一刻我觉得一向家里听妈妈的爸爸做了回自己,他说的那是他的心声,他没有羞于表达。你们好,我就好。我永远都记得。
又想起我生女儿的前一天,老公电话打给我妈妈,说我快要生了,妈妈来时告诉我:“哎呦,你可不知道你爸一接到通知,在家就像麻疯一样催我赶快走,我在家就收拾两件衣服带着,你爸就叫着你还在磨蹭什么?跟着我后面催”!听后我看向我妈,一句话没说,心里却暖暖的感知到我爸对我的爱!
慢慢的他年龄大了,我给他剪指甲,刮胡子,洗脚,我能感受到他喜欢我的亲近,只是他已渐渐记不起我了。但是他总说他心里知道。
最后一次我见他是在殡仪馆,我想像着最后一面我应该很难过吧,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事实是我却没有,我将从印度带回来的圣化的两个花环,一边一个放在了爸的袖子里,我想再摸一下他的手,可没摸到,我看着他的脸,我想伸手去摸下,却没有,因为我感受的是我爸不在这,这只是他留下的身体,就像金蝉脱壳般的走了。我突然更深的体会了,人是灵魂的进入赋予以身体的生命力。
时间永不停息,渐渐的我们的生活、心情回到了日常,我突然明白了弘一法师的那句话“所有的关系,最终只不过是相识一场。”是啊,最终也不过是相识一场。我认识了你,了解了你,理解了你,最终你成为了我记忆的一部分。
我突然有种将你的生命的延续——我,活得更好的想法,一想到最后你没有与我交流,但你将新冠病毒从你的身上传给了你的孙女还有我,我突然有一种让人不能理解的情怀,很感谢这种传播。因为我把它当成你对我们爱的交流的方式。便是用这种方式在拥抱我们。我心里居然充满了满足,并理解原来一切都可展现为爱。
也明白了原来十几年的瑜伽修习,对人生真相的探索,在遇到事时减少了我许多的迷茫与执着甚至是丧亲之痛!原来我真正得到了一个人向内寻、内看的实实在在!爸爸的一生走完了,但爱却记在我心中,这爱就像瑜伽之道所说的无条件的爱,充满了力量,它让我在物质之洋中醒来并持续的爱着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