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无雪。
心中便催生出一丝隐隐的痛,宛若尖利的冬风划过枯枝,颤着凄伤的低唤。
无雪的冬天,是一帧低迷的景致,有一种疲惫的暧昧低黯地慵散着,把整个节气打发的灰头土脸了无生气。
冬天无雪,又是一幅浮躁的写生,像横空列出的一道无根方程,一天天让人消解的心烦意乱吁长气短,
雪和冬本应是孪生的,冬之于雪,如山之于水,少一分便少一分灵韵。雪之于冬,乃叶之于木,缺一分便缺一分感动。
今冬,居然无雪!
于是,盼雪,成为漫长冬季里日复一日虔诚膜拜的“圣典〞。
晨起,就期待一声推窗而来的清利的惊呼;晚间,则静候在电视前,祈祷“天气预报”里娟秀的“六角花”爽利的漫满荧屏。
盼雪,不只是憧憬“悠忽银台构、俄倾玉树生”的绮丽和“冰铺湖水银为浪、风卷河沙玉做堆”的风姿;也不独青睐“云颓月坏桂英下、鹤毛风剪乱参差”的激情与“泛柳飞飞絮、妆梅片片花*的资质;至为钟情的则是那久违的单一和纯净——把缤纷的有些杂芜的世界倾覆成为大一统的纯一色彩,恐怕只有雪的伟力了。
繁扰喧闹的现代社会是多么需要纯粹和洁雅呀……人间的一切,都在这返璞归真的银装素裹中呈现一种质的原始、纯真和质朴,该是大自然多么奇崛曼妙的造化!
绚烂至极是单纯,单纯至极归绚烂!
冰天雪地里,披一袭冷色,带着踏青的情怀去踏雪,无须刻意,便营造出理性和诗意交感的氛围。砭人神髓的氤氲滤去思维的杂质,缓缓地,延伸着踏实的脚印,渐渐的,把思想灵感的动因植于云容皓白中,一任纷乱的思绪冷凝,冷峻的感悟结晶。
或许,漫天飞舞的雪花本身就是上苍思索的碎片,飘然而至叠缀成一卷大开本且意蕴深厚的鸿篇巨制,信步其间,便是徜徉在苍天雄阔的思辩中,所能领略的,岂止是一种景致的把握和领悟?
但是,今冬,就是无雪!
也许,在“反季节”现象盛行的时代,冰清玉洁的素雪也陡生出叛逆的性格,惊世骇俗地做出对时令的反动,使整个冬季淌成一曲无主题的变奏,曼成一株无花果的秧苗。
无雪的冬天,冬天只能日日趴在那里,最终蜷曲为一只不下蛋的鸡婆。农户楹联上赫然贴出的“一冬无雪地藏金”的馨香祷祝,与其说是农耕文化中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祈求,毋庸是面对自然力徒唤奈何的调侃,更是潜意识里对冬雪温情委婉的渴盼。
今冬,天不下雪。
心空却积聚起厚重的云,兀自舞起了雪花,簌簌的——
飘着、飘着……
(此为无雪之冬的作品,今日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