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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董一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存在。平常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刷抖音,一刷起来就跟被孙悟空定住了似的,被算法精准控制,大拇指不停地往上滑,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什么精彩内容。
那天,老董刷到一条吉他弹唱视频时,我正在阳台修剪我的三角梅。手机外放突然爆发出破锣般的嘶吼:"我要从南走到北!"吓得我一剪子把一串花骨朵连头带叶给削掉了。
"我要学这个!"59岁零十一个月的老董一个鲤鱼打挺,这三分钟热度的毛病又犯了,他感觉他又行了,肚皮上的赘肉在藤椅扶手上挤出个完美的括号。我望着他锃亮的脑门和隐约的老年斑,突然想起上周他宣称要练出八块腹肌时买的跑步机——现在被他抛弃打入冷宫,正在储藏室吃灰。
驴脾气就是驴脾气,犟种!他决定的事,拦是拦不下来的。
三天后,顺丰小哥扛着个棺材大小的纸箱上门。老董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手里拿着个放大镜,活像考古学家掀开法老棺椁,泡沫塑料雪花般纷飞中,一把原木色吉他泛着圣光。老董小心翼翼的捧着它,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把它抱在怀里,那架势真拿它当稀世珍宝,嘴里啧啧赞叹着:“嘿!看这云杉面板!听这玫瑰木背板!杠杠哒!”他那粗糙五短指尖划过琴弦,整栋楼突然响起指甲刮黑板般的嗡鸣。
当晚我们家就变成了人间地狱,“魔音贯耳”。老董左手按弦的姿势,活像在给活蹦乱跳的老母鸡拔毛,右手拨片的轨迹堪比帕金森画心电图。对门王奶奶颤巍巍敲开门:“大妹子,你家是不是在杀鹅?”瞬间我又笑出了鹅叫声。隔壁程序员小哥戴着降噪耳机来投诉,眼神里透着对生命的绝望。
最绝的是他练习《两只老虎》。当老董成功把儿歌改编成重金属死亡摇滚时,书房鱼缸里的金龙鱼突然开始疯狂撞玻璃。我眼睁睁看着那条价值一千八的观赏鱼表演"鲤鱼跃龙门","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上,尾巴还在倔强地拍打着节奏。
三天不到,这把价值大几千的雅马哈FG800,完成了从乐器到晾衣架的华丽转身。老董在琴颈上挂了三双不同颜色的臭袜子,琴箱里塞满超市促销传单。有次我半夜起床,看见月光透过阁楼天窗洒在寂寞的琴弦上,恍惚间仿佛真的感觉它就如同失宠的妃子,独自在角落发出幽幽地叹息。
上周末大扫除,清理出来一大堆他心血来潮买的东西,看到了这把吉他,终于忍无可忍,我把准备好的一箩筐抱怨,劈头盖脸的朝老董倾倒出来,老董讪笑着转移话题:“你看这琴当晾衣架多稳当,比淘宝买的还结实。”说着把刚洗好的花裤衩往琴头一搭,滴滴答答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可疑的油光。
“等我有空了,再好好研究研究。”他撂下这句话赶紧逃离现场,这所谓的“有空”,是约等于遥遥无期。
如今这把吉他成了我们家的薛定谔乐器——当你凝视阁楼时,它既是价值连城的手工艺术品,又是接地气的晾衣架,还承载着中年梦想的纪念碑。
直到昨天,我看见老董又突发奇想,偷偷搜索"老年钢琴速成班",购物车里躺着一台还未付款的法式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