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好,这是农场新出的鸡蛋。”镜子前的丁务源一惊一乍,话完又收敛笑容,像正常人一样。
去年金马奖上,范伟谈到,这是一部演得很淡的电影。言外之意,这是很厉害的电影,你们还是识货。范伟的得意可见一斑。
开头这小小一段,已经把我拉进去了。范厨师是有资格得意的。
农场的鸡鸭鱼肉准备好,拉到重庆主家,正碰到三太太、佟小姐打麻将,恰好一人走,丁厂长顶了缺。
在我的心中,一开头就已经定义了人物的性格,这段,是来看会说话的人是怎么说话的。没有惊艳,就是普通拉家常,有问有答,有诺必应,丁厂长真真是贴心的一个人。
看完全剧,脑海里就两条,“枕边风”和“小人坏事”。
丁务源通过有求必应,为伊消愁,赢得了三太太的信任;秦妙斋怂恿农场工人给尤夫人送礼,最终钓鱼执法,赶走了尤大兴。都是女人坏了事。
一瞬沧海桑田,一目日月穿梭,这民族,这帝国,最会是利用女人了。
耳朵常进来奇怪的论调,奸臣都是能臣。不知是我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心胸狭隘,总觉得,这样的话语,嘲讽了正直廉洁的官员,甚至暗藏了对奸臣网开一面的主张。
唯唯否否。
但做了事情,就得认的。
在能吏尤大兴的被迫出走中,秦妙斋起了重要的作用。就是这样一个流氓,哄骗了佟小姐,不花一分钱住在了农场,当代表正直力量的尤大兴来赶他走时,他反过来调动农场工人的力量,给他沾上了污点,并顺利赶走了他。
不免让人感到沮丧。
关键的一个点,我甚至也不能武断地说明,尤大兴就是对的,秦妙斋就一定是错的。是,尤大兴的工作促进了工厂的繁荣,但直接损害了农场工人的利益。对于农民本身来说,他看不到久远的未来,倘若真看到了,也不一定会羡慕。
怕是会说:呵!70年前就是这样,怎么新中国成立了这么久,农民和工人过得也是球日子?
在尤大兴的认知里,历史的潮流总会碾死这群人的。但在他们看来,这世上所有人都这样的过法,碾死我?倘真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这不成问题的问题是什么问题,就是,美好的执行愿景,一层层下来,再经过反馈,结果和愿景早已经不是原样,但大家都还能接受,都保持了难得的默契。
在辽阔草原上,所有马群都不敢再说话,死寂一般的空气笼罩着伟大的先行者,要么被沉闷地憋死,要么就这样成为哑巴。想要变得更好,好,那就先让你尝尝厉害。
这才是真的让人心寒。
电影里还有两个镜头,带给我启发,得知新厂长要来,丁务源在门口徘徊复徘徊,一句话没有,却早已经暴露他的焦灼心情,这世间的害怕,是人就会有的。挺过去了,别人看到的,就是你伟岸身影,挺不过去,酒桌上,又添了一味作料。
农场与外界,相连的是一段简陋木桥,尤大兴建了新桥,丁厂长重新归来,又拆了新桥换旧桥。不知是在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还是在发泄怨气,无论谁来这里,都得给我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