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门是开封城的一条街道,相传过去这本是北宋东京的内城北大门,靖康之变后,金人杀了进来,内城便被烧成一片废墟,丘门也不例外。如今的丘门,只剩下它最初留下的干瘪的姓名,唯一的残墙遗址也因为阻碍了道路而被府尹下令拆除了,旧帝国留下的一点痕迹也就此被彻底抹灭,永远地活在市井巷落的戏话传说中。
丘门的百姓早已更变了数代人,没有人还记得百年以前的事情,他们甚至不是土生土长的开封人,但却暗诣安稳生活的道理,彼此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围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圈。
青云是个神秘的僧人,他从开封城外来,住在丘门方老板开的客栈。他来的那天,全丘门的人都在注意他,因为开封城里没有戴斗笠穿黑袈裟的和尚。在各位街坊印象中和尚都是留着白须长眉的老秃瓢,脖颈长着几块癞斑,却没见过有和尚会像青云这样,生得挺拔俊秀,宛若羊脂玉里雕出来的一般。那天他带着斗笠,手里握着一条藤杖,即便是隔了一层薄纱,也不碍丘门的少女对他一见倾心,全然忘了他是一个出家人。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的那张脸男人见了会嫉妒,女人见了会羞愧。
青云来这已经有了一段时日,每天卯时准时会出去一趟,傍晚申时回来,白布鞋上沾着新鲜的泥泞。张老板不知道他白天都去了哪里,大概是去城南相国寺拜访那里的方丈了罢,但是谁有说得准呢?街坊韩花匠的闺女偶尔会上这来打听青云的行踪,但他多半会拒绝,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和尚平日都忙些什么。
张老板大没有想到,自己将被卷入一件更为怪异的事情。
有一日,青云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出门,临走时吩咐张不用准备他的晚饭,然后牵着藤杖悄魅地离开了。张老板一早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一看桌上突然多出五贯铜钱,才知青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就这样,日子又风平浪静地过去几天,青云确实没有回来过。这让那韩花匠的闺女感到失落不已,她还特地绣了一面牡丹准备送给青云,却没想他竟会就此一去不返。对此,张老板只能好心地安慰她说:“少在意那个和尚了,他本就不是丘门的人。”
本以为日子还会像往常一样安宁,却不料又没过几天,一队官兵就找上门来,说要搜捕客栈里藏匿的罪犯。张老板不禁大呼冤枉,他向来老实,只想经营些小本生意,可没那触动官差的胆子,但官兵才懒得与他废话,上楼从一间空了许久的客房里搜出一条藤杖,说这便是罪犯的赃物。张老板一见这条藤杖就想起了青云,没想到那厮走了还会给他捅出如此大的篓子,这让他又气又恼。
之后带头的官差质问他与罪犯的关系,张老板只得老实交代,一番盘问后,对方似乎缓和了态度。估摸着自己是不会去吃牢饭了,张老板难得撞起胆,喏喏地问了一句:“敢问官爷,那个和尚犯了什么事情,为何要抓他?”
官差死死地瞪他一眼,一副睥睨众生的面目。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官差带着官兵走出客栈,徒留张老板瘫倒在地上,哆嗦着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从此以后,他发誓再也不做出家人的生意。
韩花匠的闺女看那一串官兵从客栈里出来,心生几分忧虑,上前来问已被吓破胆的张老板,张老板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不时擦着汗,女孩听罢已是满面愁容,似乎真地在为青云担心。他又见此番,不由无奈地叹息起来,只因那和尚不但连累了自己,还顺带着偷走了一颗少女的心。
可气,可恨!都怪他不是一个老实的出家人,怪我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张老板如此安慰自己道。可他还在赌气,百无聊赖地翻开近来的账簿,清点柜子里的铜钱,只有数钱才能让他觉得舒坦。
他一笔一笔地算完,却发现钱比账目上记的少了五贯,不由暗呼怪哉。此时店外已近夜半,街上影影绰绰地漂浮着一些黑色的身影,巷口传出了苍白裸露的犬吠声。
青云究竟犯了什么事呢?张老板终于困惑起来,至今都没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