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铜钱玉貅

      我和沈未雨拿着杨老城主绘的丹青走出了集市，沈未雨的法术似乎也失效了，我又变回了那个衣着朴素的何纤纤。

      “喂，那群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说的司主到底是谁啊？”

      “你还真是个乡野村姑啊。”沈未雨笑得一脸得意，往我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这个总有一天你自己会知道。”

      “沈大人又戏弄我。虽说这个月华夫人是红颜祸水了些，但还算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不过我还是不会喜欢她的，毕竟我爹爹因为给她修建太阴楼，至今都生死未卜。”

      “你是说那个铜钱玉貅？哈哈哈，其实九公主她早就报过老城主的救命之恩了。那个铜钱玉貅是她送给我的。”沈未雨一脸得意地坏笑，他提到小莲也是这副神情。

      “梁武帝金屋藏娇的女人也是大人的旧相识？”我一幅没好气的表情，这个沈大人也太风流了，若不是他这般没个正形，送发簪、绘丹青，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我怕不是一颗心都要扑进去了。

      可是，这么精美的铜钱玉貔貅镇纸，随手换了一幅画，他真的觉得值得吗？或许，这些美人，在沈未雨心里，和这发簪、丹青、镇纸一样，也无足轻重吧。

      沈大人，沈未雨，未雨仙君，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究竟是都卫司的官员，还是修道的仙人？沈未雨就在我身边，捧着那幅画有我跟他的丹青，像得了个宝贝似的，我越发看不透他。

      云雾渐渐遮住了天上的月亮，就在霎那间，集市的万家灯火也突然暗淡下去，逐渐逐渐那些人群车流也失去了轮廓。

       这集市是消失了？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沈未雨笑着告诉我，鬼市和软玉阁都是月圆之夜才会显现的，“活人，是看不见鬼市的。”我突然感觉瘆得慌，便用手掐了掐大腿，可惜不是梦。

        我想逃走，环顾四周却发现西边有条岔路。也就是说，我们本可以走其他道路，不用经过这瘆人的鬼市！

        “沈未雨！你又骗我！”

第十二章 吴兴沈家

        我用淡青色绣有莲花的手帕，包裹了那根朴素的木头簪子，递给沈未雨道：“沈大人，我有一事相求，麻烦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我的娘亲。”我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和青苔，莫名一阵伤感，虽然我姥姥每次去蛇鸣山不消两三日便可往返，可我此刻心中却是慌乱的，仿佛某种宿命感一般，我有预感也许很久我都不能回到何家村了。再看一眼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吧！

        我叹了口气。我本想写封信留给娘亲，却无从下笔。

        是因为我偷了姥姥的三世书，又偷偷跑出来顶替姥姥帮梁武帝寻访仙山？还是因为小时候青祀道人要我出家修行的那句预言？又或是此刻让我心烦意乱的沈未雨？

       “白虎，你明日一早去把何纤纤的发簪交给何三娘。”沈未雨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玄豹，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沈大人，真的要让这个小妮子带咱们去仙山？”玄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未雨。

      “小丫头片子，我不知道你怎么蒙蔽了大人，你要么现在给我算一卦，好让我见见你的本事。”白虎也不信任我。

      “这位官爷，我们何家村人算卦需要沐浴焚香，拜过斗姆姥姥，现在已经子时，这个时辰不宜惊扰斗姆姥姥。”我汗流浃背，难道还没开始寻仙，这就要露馅了？

      “何纤纤今晚伺候我沐浴很舒坦，我已经决定让她做我沈家的洗脚婢。既然是我的婢女，那就只能给我算卦。至于寻访仙山的事情，我安排白虎留在何家村监视何三娘和何姥姥，想必，这小丫头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沈未雨薄唇轻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沈大人高见。”玄豹白虎也听从了他的安排。

      洗脚婢？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成伺候他沐浴的洗脚婢了？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恨不得立刻有人拆穿我不会算卦的事实，也好过被沈未雨处处占便宜。

      “哟，不满意？沈府能在里屋伺候的大丫头，都是从扬州城采买的。她们都是天底下一等一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八九岁就得进府教授规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乡野村姑，你能做我的洗脚婢，可是捡了大便宜了，一个月二钱银子的月俸呢。”沈未雨眯着他的桃花眼，我知道他存心戏弄我。

      “沈大人，我姥姥已经年逾古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娘还要照顾姥姥，不会离开村子的，你何必多此一举还叫人看着她们呢？”相比于被沈未雨嘴上占便宜，我更担心娘和姥姥的安危。

      “只要你好好带路，我一定保她们平安。”沈未雨在威胁我，这个沈未雨！

      后来，还是玄豹告诉的我，沈未雨出身于士族门阀吴兴沈家，就是那个不管朝代更迭，都能屹立不倒的吴兴沈家，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沈家人丁兴旺，沈未雨的父亲、伯父、叔父均在朝中任职，沈未雨不过才弱冠之年，已经官至都卫司统领了。

      如此看来，也许我若能去沈家做个刷马桶的粗使丫头，都算是抬举我了。我不禁苦笑。

第十三章 寻仙

         一驾马车向西疾行，驾车的是玄豹和我，车内坐着沈未雨。按照瞎子姥姥的说法，往西二百里就是蛇鸣山。

        “玄豹哥，那么沈大人他可曾娶妻？”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也是一桩奇事，沈大人英雄少年，又生得这般英俊，整个皇都适龄的贵女家，都想攀上这门亲事。可媒婆把门槛都踏破了，沈大人却至今未娶妻。不过像沈家这样的望族，娶妻前先纳个妾，或者放两个通房丫头在屋内，也算是符合名门公子的身份的。怎么，何纤纤，你不会看上我们沈大人了吧？”玄豹一脸八卦状。

        “我同沈大人是云泥之别，我只是好奇罢了。”这样的人，我怕不是连梦里梦到他都算是亵渎了神明吧，我心中一阵酸涩。

        “我刚刚打了个喷嚏，好像听到有人在蛐蛐我。大家下车，玄豹，把所有行李都给何纤纤。”某人掀开布帘，探出头来，一股冷风吹过。

        “大人，何纤纤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已经拿着四个包裹了。您不是昨天刚教导我跟大哥要怜香惜玉吗？”

        “玄豹，你是不是很喜欢本官的婢女？”

        “下官不敢。”玄豹无奈赔笑，只得把他自己的行李也给了我。

        看着瞬间三倍的行李，我心中十分窝火，这怕不是走不到蛇鸣山，我就要被这位沈大人折磨死了。

第十四章 鸣镝箭

        “谁白日里放爆竹？”我听到一声响，好像有什么在空中炸开了。

        “那不是爆竹，是箭，白虎的鸣镝箭。”沈未雨微微皱眉。

        “我大哥遇到危险了！”玄豹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娘亲，姥姥！她们怎么办？”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们不会有事。只要她找不到三世书，就不敢动她们。”

        “她是谁？你早知道有人在找三世书？所以你昨晚急着赶路是为了引开那个人？”我感到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笼罩着我，沈未雨也不像看起来那么不正经。

       “看来还不算太笨。”沈未雨挑眉，“你去车里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我给你的第四个包裹，里面有套官差衣服，你赶紧换上。然后你和玄豹去前面那个茶馆等我。”沈未雨依旧是一副戏谑的表情，“你平日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你这身材，我可没兴趣看。”

        他打开了那幅鬼市里换来的丹青，笑着说：“这幅画可是帮上大忙了。”

        话音刚落，他念了个变身咒，变成了画中那个衣带飘飘、头戴猩红色花朵的发簪的女子，那张脸，居然与我有九分相像，倘若我爹爹此时从皇都回来，一定认不出哪个是真正的我吧。

第十五章 月华夫人

       我和玄豹按照沈未雨的安排，在附近茶馆的二楼坐了下来。我用余光，刚好看到沈未雨幻化成容貌与我别无二致的女子，一身红衣，招摇过市。我此刻心中已是唱戏的腿抽筋——尴尬到下不来台了，天知道这位沈大人要用我的脸干出什么事情来。

        “姑娘真是生的倾国倾城啊。”“姑娘，你相中什么水果统统送给你！”街市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绕着变成女子的沈未雨。

      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熠熠生辉的马车经过，本就不宽的街道显得更加狭促，往来的人群唯恐避之不及。马车的轩辕上都是金银雕刻的神兽，晃得人睁不开眼。车上的亭子有将近两丈高，四周都有金色柱子，柱子上雕刻着火凤凰，真是巧夺天宫啊。

      两个侍女掀开帘子，车上的人看不真切，一个十分威严的女声传出来：“寒烟，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活着。”

      “别来无恙啊，九幽玄天帝姬，你在人间当这月华夫人当得可还满意？”沈未雨此刻朱唇轻启，眼波流转，仿佛有颠倒众生的神采。我暗自思忖，我竟不知我的这张脸，还能这般好看，我真是白白用这幅皮囊活了十七年。

      “昨天有侍从跟我说在鬼市看见了你和未雨仙君，起初我还不信，以为是那侍从看走了眼。这没想到你这小贱人，喝了黄泉汤，跳了轮回台，还能安然无恙。”霎时只见月华夫人从马车里闪电般飞身出来，那双狐狸眼里是滔天的怒气。她拍出一掌，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四周的风都被带动起来，直朝沈未雨的面门劈过来！

      我吓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沈未雨倒也并不慌乱，似乎对月华夫人的法术了如指掌，只振臂轻轻一档，便破了她的招式，月华夫人反倒被沈未雨的力量逼得倒退了几步，喃喃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帝姬，几日不见，你怕不是被这凡间的梁武帝宠坏了，连上神法术都不会了。”沈未雨一脸戏谑。

      “寒烟，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何家村的人现在都在我的地宫里。我就不信你会不顾他们的死活。你最好快把三世书交出来，不然我一天杀掉一个何家村人。”月华夫人美艳的脸上尽是杀气，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