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在看杨绛先生的书。
从“先生”二字,让我时隔40年后又怀念起我的老二叔。“先生”这个称谓,当年我小学升初中之际,我的认知是男士方可称之为“先生”,是我的老二叔给了我启蒙,身份比较尊贵、受过良好教育、得以被尊重的女性也称之为先生。
老二叔是我曾祖父的弟弟,民国时期的高知青年。解放初期,由于历史问题和当时的各方面因素,他在江西监狱服刑了20几年,那么多年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前往探望,与外界断绝了所有联系,难以想象那段漫长的岁月是怎样熬过来的。。。。。。
犹记得那天中午(还好我们当时还住在曾祖父建的老家宅子里),门口忽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手里提着一团破棉絮的老人,完全是电影里那种逃荒的乞丐模样。这是经历过多少的艰难困苦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脑海中回想起这一幕依然忍不住泪目。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光里,由于当时居住条件贫瘠的原因,老二叔先后在附近租住、到我的曾祖奶奶家借住(继曾祖奶奶),膳食则是在我们家。这期间,他以前曾经资助过、帮助过的人都闻讯前来探望。而我们在和他朝夕相处之下培养了深厚的感情,他驼着背、总是坐在一张老式藤制靠椅上,每天在地板上用粉笔教我小妹识字、算数,教会我珠算。。。他总是鼓励我要努力读书,我小升初录取了一中,他买了书包和文具盒送给我,天蓝色竖条纹的皮革制书包、双层的带有卡通图案的文具盒,这在当时是非常高端的礼物呀。
然而,人生总是聚少离多,美好的时光都是短暂的!老二叔远在黑龙江省的儿子要来接他,看着他年纪这么大、多年的服刑生涯早已经让他的身体非常孱弱,在南方土生土长的他又怎么能够经受得住东北的寒冷天气呢?我们心里万般的不舍,可是当时的我们还只是孩子啊,家里的条件也不宽裕,我们只能含泪目送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此时脑海中不禁浮现:他佝偻着身子默默走出老家门前的那条石板路,他始终没有回头,我相信他在强忍住分别的悲伤,因为我们心里都知道那一别此生已再不可能相见!
果不其然,老二叔远赴黑龙江的第二年冬天就传来噩耗,他终是扛不过去了。。。往后余生,对他所有的怀念都只能在记忆里去搜寻。
人生终逃不过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上帝造人,赋予人思想与灵魂,就是让人类在不断自我矛盾、自我折磨中挣扎。。。
人生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