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军训并不严格，起着锻炼和适应高中节奏，熟悉新同学的多重作用。上午先在教室集合，开完会到操场早训。午餐午休过后再重复，晚上则在教室自修。

还没有发高中课本，武中也不是省实或者市一中那种重点学校，所以在课室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瞎闹腾，只有几个大概是尖子生，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买的习题。

我当然不是后者，于是很快就和周围的同学混熟了。

同桌叫秦漫，是个特别喜欢动漫的姑娘，总是活在二次元的世界，大眼睛总是扑闪扑闪的，跟她说话特别跳脱，简直萌化。

后面也是一对女生，左边叫李长安，右边叫麦片。都是爱新鲜的几个小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更是不能消停了。

右手边倒是有男生，人缘不错，下课时周围总是围着一群男生，普遍的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眼睛很大笑起来会眯得很好看，给人感觉很舒服。但是我其实不怎么懂得和不熟的男生开玩笑，何况他们也估计没空――开始只是频频回头和后面的女生神神叨叨地侃，后来干脆直接转过身，时不时毫不顾忌地大笑，眉眼舒展得很好看，似乎后面的女生非常有意思。

的确很有意思。是我在班里唯二之一的初中同学，于非。

娇娇小小的一个女生，却总是蕴涵满满的能量，三年全校第一，每次都远远超第二名20分＋，我记得我们那时的老师们总是拿着她的卷子在全班啧啧赞叹。我们并不在一个班，但是听身边爱玩的朋友说，她平时很爱看小说，性格开朗随和，和班里的同学玩得开，会在宿舍开座谈会通宵，会在课堂上看小说，每次月考期末考毫不客气地考第一。

初三的时候我意识到再不努力可能上不了武中，开始老老实实地看书。每次拿着物理老师评价“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的卷子虚心地弯着腰唯唯诺诺地听讲解，呕心沥血却似乎只能止步年级第二。

有时也会在课室有一搭没一搭地早读时看到她在窗前慢悠悠地踩着铃声回班，瞬间颓然。

真心跪。

此刻我坐在她的右上角，听她清脆地和男生扯着段子，笑容明媚地眨眼咯咯咯笑，也觉得是很美好的女生。

军训之后就是摸底考。即使只考英语和数学，我也感觉如临大敌。

也许是在乎就会害怕吧。初三开始就很害怕考试，总有种无端的预感自己会考不好，不同的是，现在的预感多半会成真。

我是在考试前听秦漫说，很多人在暑假的时候已经看过高中的教材了，更有一些变态已经预习到数学必修五。

毕竟是高中第一次考试，我总是固执地在乎形式上的东西，所以很紧张。

心里发虚得手心大汗淋漓，卷子发下来，周围响过窸窸窣窣的翻卷子的声音，接着是沙沙的笔声。我深呼一口气，咬牙阅卷。

果然是测试变态的预习能力，几乎全篇的高中知识。

数学大部分大题都不会，选择题题干有些也看不懂，我硬着头皮心里默念小公鸡，在草稿上装模作样地涂涂画画，眼睛的余光时时刻刻地看着周围的人，巨大的恐惧吞噬着我。

怎么办，听说每一次月考都会重新排名，掉得厉害的人就要被踢出一班……

正当我已经想象到我被踢到普通班被嘲笑的剧情，秦漫突然发出一声压抑却绝望的哀嚎。

“啊……谁能来成全我……快给我一枪……阿西……”

我偷偷斜眼看过去，原来她的卷面更是除了名字和几道小题之外，一片空白，比我的更惨。

霎时间“我不是一个人”炸裂天际，我松了一口气。二次元姑娘真是好战友，我一开始就知道。

于是一边答卷子一边揣测：都说考的是高中知识，其实……大家都不懂是吧？只是碍于面子不表现出来的是吧？我心里一连想了好几个“是吧”，稍稍放松了一些。

余光瞟到右手边的男生哗啦翻页，卷子上码着整整齐齐的答案。

卒！

考完试就是周末，回家选择性失忆地浪了两天。周日回来默默催眠自己，高一开学伊始的考试不算什么，乐天地去上第一个正式的晚自习。

数学老师老蒙丢下一沓试卷匆忙离开，他是级长事情很多，而英语老师则笑眯眯地坐在讲台上看着我们如何面对高中的第一次排名。

旁边的男生数学卷子已经发下来了，看着上面扎眼的97（满分一百），大家都不由得哇了一阵。

此时他背着书包从外面进来，于非调侃：“喔，大学霸，不得了诶。”他拿起桌子上的试卷，抿抿嘴谦虚地说：“没什么啦，运气，运气。”

嘴角却悄悄上扬。

恰好发卷子的同学递给他一张英语卷子，他身体一颤，先瞪大眼睛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地看了一眼分数，然后脸红红接过，默念：“天呐……”

大家凑近一看，“噗哈哈哈……18分……沈相随，你怎么还这么偏科啊哈哈哈哈……”

全场笑崩溃，他抓抓后脑勺一脸“习惯就好”的表情坐下，依旧和于非嘻嘻哈哈。

发到我和秦漫的试卷时，我和恰才的男生神似的一颤，飞快看了一眼分数，英语82，数学……63。立刻将试卷折起来，唯恐被人看到的尴尬。

秦漫则哀嚎：“就差那么一丢丢老蒙都不给我及格啊啊啊啊啊啊……”

我强打精神，很给面子地问：“差多少啊？”

“10分。”

“……”

然而看到她92分的英语卷子我又把安慰的话收回来了。我听到自己很假的祝贺，“啊，你英语好棒哦。”

那个拉长的尾音让我感觉羞耻。

趴在桌子上，刚才轻松的心情突然就沉重了。

我承认我是有傲气的。初中两年得过且过，初三努力半年就稳在前三名。我总是看着排名榜上于非和我一指宽的距离，和周围的朋友虚假地谦虚，潜意识却觉得，自己只是太懒，要是再努力一把，也能赶超她。

即使是在一班，我也觉得自己能进去凤头的行列。而如今，现实狠狠的一耳光终于让我看清了自己。

林西阳，你的骄傲那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