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丙申猴年,父母与我都是本命年,这同时也意味着父母的婚姻已经走过了24个年头。
与那个时代千千万万相似的人一样,父母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后来的日子里,父亲总是取笑母亲的身高,而母亲却也机智地反击:“当时又没人捂你的眼,我就坐在炕上,脚离地那么一截儿,你没看见啊,再说了,我要再长上五公分,还能有你什么事儿!”
我爸174,我妈155,虽然别人问起我妈时,不知是为了简便还是自嘲,我妈总是回答“一米半”。
在我眼中,父亲是极懒的。以致别人问起我对未来的另一半有什么期许时,我总是回答:“我爸在这方面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反正以后绝对不找他那样儿的。”
父亲年轻时,脾气是非常不好的,听母亲说我刚出生那会儿夜里老哭,吵得他睡不着觉。此时他会迅疾地从床上起来,衣服都不披一件,从母亲手里夺过我,声色俱厉地朝我吼:“别哭啦,再哭把你扔街上去。”这样的吼声于我是没用的,我依旧哭个不停,而他则朝还在坐月子的母亲扔下一句“连个孩子都哄不好”,转身自己蒙头大睡。留母亲自己靠着隔了一层垫子还泛潮的墙给我喂奶。
后来,有了妹妹,那时我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有了我之前这个小白鼠的经验,母亲带妹妹的时候要轻松些。可是,正如老话说的那样:“一个孩子一个样”,我是“皮实”些的,妹妹从满一岁开始就不断咳嗽,母亲带着她在各大医院之间来回辗转,总也不见妹妹能好利索。而就在这如同生活常态的奔波中,我从未见过父亲的身影,再到后来,母亲听人说有一家医院专治咳嗽,是大舅舅陪母亲去的,不是父亲。幸运的是妹妹终于在吃了药之后好了起来,免去了日后的麻烦。
或许自己是女孩子的原因,又或许在那不懂事的婴孩时代就留下的阴影,我与父亲总是没有那么亲近,最好的时候也就在他兴起之时让他背着我在屋里走上几圈,而妹妹连这些都是做不到的。更甚,我们会从母亲的手里夺过她给父亲舀饭的碗,或者故意喊着“自己吃自己拿”;当母亲给我们吃些稀奇东西的时,不断地嘱咐着要给父亲留点儿的时候,我们总是愤愤地将东西塞到母亲的嘴里,才不给他留,可母亲总是说着“你不给他留,我就不吃了”的话,以此来威胁我们。
生活就是这样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之中让你形成对一个人的看法,可是你是否知道,这些切切实实建立起来的看法有时也会成为你日后“偏信则暗”的依据。
认识一个更加真实的父亲是在母亲的那次手术。母亲一直有子宫肌瘤,后来喝了药便好些了,可能是年龄渐长吧,那消下去的又莫名其妙地长了出来,母亲考虑再三,决定直接做手术切除。做手术的时候我还在学校,父亲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便只能让姥姥帮忙照顾,得幸的是姥姥的身体还算硬朗。
在一个异常寒冷的清晨,父亲打来电话说:“你猜我今天几点起的,猜不到吧,我夜里三点就起来了,咱这里下雪了,雪有马路牙子那么高呢,我走了四个小时才走到医院。天儿冷,你也多穿点衣服哈。”电话那头的父亲仿佛不是我的父亲,倒像是一个期望得到夸奖的孩子。我没有亲眼见到那样的画面,只能靠着想象:大雪纷飞的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男人在昏黄的路灯下踽踽前行,迎面的是越来越大的风雪。回家之后说起这事,母亲朝我说道:“你爸呀,净整些虚的,不安安稳稳地天亮了再来,还睡不着,我看就是不打盹儿。”虽是这样说着,脸上却俨然是幸福的样子。
今年过年,父亲放假要比母亲晚些,擦玻璃以及做饭的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父亲身上,还未开工,母亲就早早地给父亲打好了预防针:今年擦玻璃可不能像前几年,跟画地图似的。然后从不下厨的父亲也忙忙碌碌在厨房,门窗上的玻璃也有了其本来的样子。走亲戚时,母亲不住地说着父亲的改变,顺带着说起了父亲给她买鞋的事:从河南学习回来,父亲给母亲买了一双鞋,母亲穿着刚刚好。原来在某个你我都不曾留意的时刻,父亲早就记下了那些那些生活之中的细微之处。
现在的我们总以“你接受不了最坏的我,凭什么拥有最好的我”这样的要求来要求别人包容自己的缺点,可自己又是否能做到呢?要过一辈子的人,一定要自己喜欢才行啊,否则要怎样等到他/她变成最好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