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火

                  ——致回家

(一)想念

远山


从广州到桂林,我下了列车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想再加一件衣服。出了火车站,这里刚下过一场雨,口中已能吐出淡淡的白雾。

找了个旅馆休息一晚。第二天从桂林搭乘大巴到县城,一路上参差的远山看了无数,这段路已经走过好几回,但还是让我赞叹又惊羡,其实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搭乘大巴回家,就可直接到达县城,远远没有如今这么复杂,相必你已经知道,我就是舍不得这样一段路程,喜欢穿越这样的山山水水,淡淡的欣赏它。耳机里放着马未都先生的《嘟嘟》,听他谈昔日的如厕,各种经历见闻,听他谈影响了那个时代无数人的作家王硕,我不知道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我没有吧,我像在听一个个有故事的故事,我只是浅浅的记着。

汽车在逐渐的深入,我小睡了一会,醒来时,玻璃车窗上已经起了一层白雾,看不见了景色,想念起了一个人,她的名字被我写在了车窗上。

(二)相聚

在大巴上经历了三个多小时,到了县城,天气和在桂林的面孔一样,阴沉沉的。我的老友在车站等到了我。说到这位老友,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自然想说的也很多,但是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相见时我们的话还是那样多,都想找个餐馆吃点东西,我们一起走过我们上高中时都去吃过的餐馆,他笑着说这次要找一个没有吃过的餐馆好好吃一顿。

看到熟悉的十字路口新开了一家火锅店,都同意去那。想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家之外吃火锅,也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吃火锅。

吃得不亦乐乎,热得全身痛快,辣得也是无话可说,谁叫我们是湖南人呢!

(三)途中

吃了一个多小时,想着该要去车站等车了。

我们一块搭乘快巴,在车上坐在我生边的是几位在县里上初中的男孩,我也在上学,唯一能看得出的特点是他们回家手里还要拿着桶。其中有个男孩玩魔方特别厉害,我想起自己拼一面也有点将就,更别说拼六面了,而他拼六面不用一分钟,我偶尔把眼睛转过去看看,每当他完成一次,坐在他身边的同学就会要把头转过来看看我,好像在告诉我:你看,我这位同学多厉害,这时我会微笑着把头转向窗外。看他一次又一次打乱,然后又一次一次轻而易举的完成,我想他自己也很满意他自己的速度,正在勇敢的向身边的陌生人证明他自己。我在想如果他能一直坚持玩下去,而且不断突破,到了大学一定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一片天地,有足够的平台让他参加很多比赛。

坐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在我们村里最繁华的街道停下,而我回家,还要走一段路,我的老友也是,不过我们不同路,就在这里就要说再见了。雨一直羞滴滴的下着,我想还好吧,这时我也没有空着的手再用来撑伞了。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情来仔细观察这个繁华的街道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再和这位老友说过多的话,我拖着沉沉的行李往家的方向走,背后还是那个熟悉的店传来熟悉的声音:

“来,要不要来这坐一下,买点新鲜菜回家?”

我的确不想再停留了,我要在天黑前回家。左手拉着拉杆袋,右手拉着行李箱,我的两个行李的轮子与水泥路摩擦,一路上哗啦哗啦。

在这时发现呼吸吐出的白雾又浓厚了许多。

(四)火

想到火,说到火,说明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或者已经迎着寒风到了家。冬天里,我相信火是幸福的开始,也是少数人堕落的开始,是灵感的温床,是无数人回家的信仰。

此时我的双脚冰凉,双手麻木,却不能停下也不能放下,我能想到的只有火,奶奶生起的那炉火,只有火才让我觉得有了归宿。

我尽了力的赶路,与我同行的,是与我搭乘同一辆车的一位姑娘,她拖着行李箱,左臂勾着桶,猜得出也是放假回家也是在读初中。一路上只听得见我们俩人的行李发出的声响。响得无聊郁闷,我和她交谈了一会儿,得知她现在在县城里的一所中学读初二,我问她的住址,她有点谨慎,不想告诉我,却被我猜中,我们是在同一个村子的,只是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遥遥相望的,这是第一次见,再走了一段路,我们在一个岔路口分散了。

茂密的山林在这种天气的影响下已见不到全貌,在半山腰处一刀切开,分成两层,下面一层是一片暗绿,上面一层与天融为一色——乳白,让人分不清那里是浓雾还是阴云,是浓雾成就了阴云,还是阴云吞并了浓雾。

才五点多钟,天色就很暗了,离家的距离还有一公里的样子,这时的双脚已经暖和了起来,双手却只是越来越红,显得越来越干瘦。

到了家门口的那个池塘,已经能看到我们家的窗户,这时天已经较暗了,奶奶却没有开灯,我猜到她已经上床睡觉了。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天气,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奶奶在这个时候已经上床睡觉了,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没有人与她交谈。

我推开了们:

“阿么(奶奶)”

奶奶还是很警觉的,从里面的的房间里传来:

“哪个?”

“阿么”

“你是哪个?”她还没有听清楚是我在喊她。

我放下行李,走到她的房门口:

“阿么,是我”

“噢,你这个时候回来,好啊好啊,外面是不是黑了?回来好回来好……”

过了几分钟,奶奶从房间里出来时说:“这个天冷哦,火柜里这一下毛的火勒”。意思是说这个天冷,用来烤火的火已经没有(化)了。

她拿来一些干柴,我说不用煮饭,我吃过了的,烧一盆火放在火柜里就好了,她以为怕我觉得麻烦她,问了我几遍是不是真的吃了,我真的吃了,我还说我和朋友一块吃的,每次只要听我说我回来和朋友在一块,在一块吃的饭,她老人家就倍儿觉得放心,她不喜欢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或者说是不放心,一直都是这样,每次回来后都会问我,这个村子,那个村子有人和我同着回来么?我每次都会说有,我有时也在骗她,但我知道我的的回答会让她很安心。

家里的电视机已经收了起来,因为奶奶她不会开关,所以如果我们离开家的时候她总会让我们收起来,说放在外头会弄脏,怕打雷把电视打坏。我知道她其实很喜欢看电视的,只是在换了新的电视之后,她就真的搞不懂电视在哪里开,在哪里关。她在生火,我就跑到楼上把电视搬了下来,插上电源就能用。

她一看,“好,你们回来家里就热闹”

脚下烤着火,电视开着,又回到了奶奶所希望的样子,我自己也喜欢这样,这是安逸又幸福的开始,灵感的温床。

我让她先去睡了,我自己多坐了一会,珍惜这里面的每一点热量。我知道,这时候还有很多人在回家的路上。在车厢里,在寒风里向往着这样的温暖。

这一晚,我比以往更早的躺在床上,让我再次体会到家里的冬天很暗很暗,很静很静,还很暖很暖,我知道我终将会习惯。没有绚烂的霓虹映入眼帘,没有无节奏的汽笛声让我听见,甚至连汽车经过的声音都没有听见,隔着很长很长的间隔能听见“咚”的一声,那是水滴落在水里的声音,黑暗里还偶尔传来远处的狗吠,我知道我回来了,这是真的,我终将会爱上这里的一切,特别爱冬天里的火,爱她的每一点温度。


注:①火柜:是我们冬天用来烤火的,长方体,下面放着用碳灰盖着燃着的碳,中间有木格隔着,我们的脚踩在上面,取暖用。

②毛的:我们湖南方言,“没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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