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忘记了,这雪是从什么时候下起来的。只记得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地和田舍,已经是一片洁白。好一番飞飞扬扬的雪啊!
这雪从天上来,从银白色的仿佛没有底的上空飘飘洒洒,直落到厚重的地面上。也只有在临近地面大约和房屋差不多平的低空,才能看到雪的形状。它如同密密麻麻的牛毛,随风斜斜地织着,不紧不慢。你不知道它何时停止,何时停下它的脚步,何时不再勾起人的浅愁。有风,淡淡的,若有若无。接近地面的部分,由于树木、围墙的遮挡,便产生了旋转的无规则的细风。青色的树木静静地伫立着,既不鼓舞,也不怨愁。它们一律脱光了叶子,只剩下向上的密集的枝芽。它们在冷风中轻轻地晃动,保持着它本来的样子,没有遮掩,也没有夸张。而更远的,是模糊的树木和村庄。
这是临近壬辰年最大的雪!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花了,以致于人们都认为冬天不像冬天了。真正冬的形态,还保留在好多年前飘舞的鹅毛,齐膝深那样的情景。而冬的雪,终于姗姗来迟了。
而它,已经恣意放肆了一个整夜。
雪落在旧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苍茫的天空里,看不到鸟雀的羽翅,只有偶尔清脆的鸣声,才告诉我们它们没有消失,也没有走远。这是陇东塬上大雪纷飞的严冬。除了风声,白茫茫的雪,你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任何活的事物。风应该从遥远的北方来的吧,夹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塞北的怒吼,还有荒漠被冰封的小河的呜咽,大自然的祈求。所以雪震怒了,即使由于从天而降消磨了它的威严,但它俯冲的力量,仍使我们惊惧忧愁。雪掩埋了枯黄的蒿草,只剩下细细的一缕枝杆,还在刺骨的寒风中轻轻地窑洞。它们受够了,北风的肆虐,寒冬的欺凌。在背风面高高的山崖上,大山露出了它墩实厚黑的胸膛。老鹰和灰喜鹊已经飞走,只留下在峭壁上开凿的窝。那些阴面山沟里驻守的树,终于在风雪中低下了骄傲的头。而河沟,早已干涸。水潭,早已封冻。
这漫无边际的雪还在继续它疯狂的脚步,仍旧在倾倒,倾倒。倾倒它满腹的仇怨,积攒了一冬的如火一般毁灭的冲动。
下吧!如果你是雪,就应该像鹅毛,似柳絮;如果你是雪,就应该三尺余,齐膝深;如果你是雪,就应该肆意疯狂,张牙舞爪。
因为你是自然的宠儿,大地的馈赠。只有大地,才能迎接你,包容你,给你山的依靠,地的深吻。让一切宵小下届都在你面前发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