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在黑暗到来之前

此时新闻联播正在播报地震后的情况,倒塌的废墟,无助的人们,忙碌的救援人员。

“哎,下午那会我还以为是自己头晕了,没想到是那么大级别的地震。”妈妈叹息道。

“是啊,真是太突然了,大家都快被吓死了。”姥姥也附和妈妈。

“我那会在干活,可能在走动,都没感觉到,是后来听别人说的。”爸爸也搭话。

没错,我们讨论的就是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上辈子地震的时候我才四岁,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从大人们的谈论中得知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从那以后,很多年都在为这次地震惋惜那些无辜的生命和被毁的家园。后来长大后,慢慢了解之后,才知道这次地震的危害性有大多。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这些画面,内心也跟着痛了一下。

“希望国家再无灾难,繁荣昌盛。”我脱口而出道。

没想到这句话引来了三人的惊异之色,全都看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才四岁,还没上过学的年级,断不会说出这么有深度的文字。

随后,爸爸又呵呵一笑:“成成说话可真有文化,多看点电视还是有好处的。”

“多看新闻好,学习人家说话。不能什么都看,也要注意时间,要不然小小年纪就要戴上眼镜。”妈妈补充道,好吧,她平时说看电视对眼睛不好,不怎么让我看电视。

我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时间:2008年5月12日

地点:家里

人物:爸爸、妈妈、姥姥和我

这不是上辈子父母被炸死的那天吗?是的,上辈子的这一天,吃完饭,我非要跟着姥姥走,无论爸妈怎么哄都不行,最后只得让我去了,所以才幸免于难……坍塌的黑色墙壁、烟熏火燎的家具、被炸烂一半的蓝色书包、打着吊瓶的妈妈,这一切都在头脑中一闪而过……凭借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我大胆地分析:如果我是死后和家人团聚,那我应该是15岁的年纪;而现在的情况倒像是我重生了,重生在我四岁的时候,重生在父母被炸死的那天傍晚。那也就意味着,我会见到的,都是上辈子见过的人。

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天啊,我不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更不想再经历一次上辈子的疾苦人生,哦,不不不,既然我重生了,那我一定要做一些什么来改变命运和人生,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可怕的。

“等下吃完饭,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去姥姥家好嘛?”我认真地问,想着让父母错过烟花爆炸的时间,“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回来。”

“家里还有好多活要干,我们就不去了。”妈妈说道,“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吧。”

好吧,确实,在父母眼里,不能丢下活跑过去陪我过一晚的。哎呀,我得再想个办法才行。我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边想在用什么方法能让父母不在家。

吃完饭,我就和姥姥一起回去了。姥姥骑得还是那辆自行车,后面有个儿童座椅,没错,这就是姥姥为我装的。姥姥有三个孩子,我妈是老大,结婚了但一直未能生育;小姨结婚了,不过也还没孩子;舅舅也才和舅妈认识,也就是说在小辈里面,只有我一个孩子,姥姥自然对我疼爱有加,时不时就会来看我,我也乐意去姥姥家,于是为了方便接送我,姥姥在车上装了一个儿童座椅。我的眼泪又准备流出来,还好被我控制住了。

“坐稳了,咱们走啦。”姥姥对我说,然后又对我父母说,“你们回去吧。”

“好,那你们慢点。”妈妈说。

“注意安全,妈。”爸爸也说。

“嗯,我会注意的。”姥姥回应道,然后骑着车就走了。

从村庄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些房子的排列和道路的颠簸程度,以及来往的人,我更加确定自己是重生的想法,毕竟这和上辈子的情景太相似了,甚至连细节都一样。啊,这就是我生活了15年的地方啊,其实在这15年里它在慢慢变好,慢慢换新颜,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它最初的模样,“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我只想到这一句诗句,非常地应景。

我的眼泪悄悄滑落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姥姥的腰。我的情感其实是很复杂的,说我想念这个村子吧,是因为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也有对我不错的人,比如我的父母,对我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的爷爷奶奶也带我如亲孙子,我六年级时的班主任老师,她曾鼓励我当班委,才改变了我的自卑与被孤立……这些回忆是我短暂的人生中的糖,甜了我苦涩的心;说我讨厌这个村子吧,是因为我的“悲惨童年”也有这个村子里人的一部分责任,比如在我上小学后,有的家长跟孩子说我是父母买来的、是野孩子,不让自家孩子跟我玩儿,然后后来演变成小孩们欺负我、霸凌我,也有老师对我说“为什么都欺负你?你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后来我找到亲生父母后,也有同村人造谣我过去如何如何不好)……这些回忆是一片片乌云,遮住了我人生中的光。我当时迫切想和亲生父母团聚,其实是我真的太渴望被爱了,也是想告诉他们我其实是有父母的、有人疼爱的,哎,只可惜,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我转头看着夕阳,红彤彤地挂在天空中,大概是世界上最标准的圆,无可挑剔,在树缝间穿来穿去,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跟我玩儿捉迷藏,又怕我找不到才频繁地探头看我。做过无数梦,每次梦里看到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阴沉沉的,模糊不清的,而现在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有颜色的,红的太阳,绿的树,黄的人,这一刻,我才放下心来,知道我现在并不是在梦里,而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我为什么会重生呢?那我这次重生是重蹈覆辙,还是心想事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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