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干涩。天是黑的,翻身拿手机,凌晨一点。强光炸裂,眯起眼,仿佛还在那个梦里,没有醒来。
我是个执拗的人,19岁,跟爸妈赌气,复读两年,终偿所愿,考进了xx重点大学(现在回想,那时的我,满脸稚气,好傻好天真,根本是爸妈演的一手好戏)。终于,在爸妈狡黠笑脸中禁锢了五年的躁动青春,在火车闸门关上那一刻,爆发。干涸的耳膜,撕裂般舞动,享受beyond海阔天空的洗礼。我闭起眼,前路是波澜壮阔的大海,一望无际,那一刻,世界是我的。
办入住,买手机卡,锅碗瓢盆,各类洗涑用品,大学的第一天像赶集,在五颜六色的彩旗中穿梭。最初的躁动慢慢退却,莫名的我有些失落。这失落源自眼前,我发现多了一个啰哩啰嗦的奶妈。这姐姐大我两岁,是我小学老师的千金,也是我的邻居,如今读大三。我一直怀疑,她跟情景喜剧《红男绿女》中的大玲子同出一胞,高挑纤细,瓜子脸蛋,颚骨略突出,灵牙厉爪,透骨白皙,乐以长辈自居,逢人便训话,尤其像我这种,从小欺负到大的,乖乖弟。其实那一天,只是恶梦的开始。以后的日子里,她母性泛滥,大到交多少学费,小到在哪买什么牙膏,她都要过问。用她的话说,我是初出茅庐的牛犊,需要一个饱经风霜的干妈照管。回家说起这事,亲妈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只能同情的表情。可是分明我看见,她和大玲子电话里得意的教授经验,两人狼狈为奸,侃的不亦乐乎。
大二那年,毕业季。她跟男朋友分手,消沉了一阵子,没再烦我。我乐的清闲,为此特意在第七天,跟室友大吃大喝庆祝一番,纪念我真正的成人礼。那天中午,我看见她在烈日下排队练车,汗水顺着脸颊淌下,面无表情。我带着酒气走过去,挑衅似的打了个招呼,意在炫耀久违的自由。她眯着眼,没有抬头。那一天我发现,她竟有柔弱的一面。昔日荣光焕发的面庞,如今干涩憔悴,对我造成不小的冲击。胸内热血翻腾,有种抱她进胸膛,轻抚长发,软语安慰的冲动。
那以后,她再没找过我。我去宿舍楼下等过两次,只是远远看着,没敢靠近。
我喜欢踢球,是那种边路狂奔,底线传中的好手。队长常说,你应该去奥运会与博尔特一较高下。那天周六,跟兄弟学院友谊赛。我像往常一样边线突破,可能是小雨过后草坪湿滑,也可能是我的鞋带开了,总之我被自己绊倒。球还在飞奔,我想站起来,没有成功。感觉小腿像被扔进火炉,几千个锥子打转扎一样,疼。我咬住牙,眼泪控制不住,倾盆而下。我下意识摸了一把小腿,膝盖不见了!心霎时像被吸进了黑洞,无限坠落,慌乱中在腿上乱抓,终于在小腿后侧找到,挪了回来。。。
后来进了医院,爸爸只待了两天,留下妈妈照顾我。当然大玲子也来了,每天。她带来课本和苹果甩给我,然后和妈妈聊天。为了省钱,妈妈就住在病房里,经常趴在床边就是一晚上。没几天,妈妈憔悴的好像过了百年,大玲子看不过去,就近租了小屋,抓着妈妈过去休息,她来换班。她跟我的话不多,常常坐着发呆。我的腿肿得像大萝卜,晚上常常难以言表的胀痛,睡不着。这时我喜欢拉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一会就能进入梦乡。那时我知道,她没睡。
出院前一天晚上,她抱着我,第一次哭了,她说看见我这样,心疼。我说,总会过去。她笑笑说,是啊,还有明天。
铃声响起,我爬起来,七点十分,收拾心情,准备上班。单位在不知名的小镇,国企,每天没什么大事,我却闲不下来,因为空虚。有时候想想,人真是很奇怪,温饱过后,心就生出空洞,需要填补。很多人选择欲望,而我只能放逐。以前靠电子游戏,夜出日浮。现在有了工作,摘不掉的枷锁,倒成了救赎。想笑,发自肺腑,不是因为高兴,只想选一种心情,继续生活。
故事讲到这,眼睛还没有湿。不想见证自己的冷血,于是跳出回忆,回头看见大玲子泪眼朦胧。我们靠在床头上,她凑过来。那瞬间,闪过好多言情剧,按照剧情,我应该抱紧她,亲吻。大概人长大总会变。就像大玲子,嘴上不再那么多话,手里却全是活。买菜、烧水、刷杯子、铺床单。我没有刻意去数,好像她一整天都在做这些事。我也没去帮忙,只是捧着笔记本码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样打发时间。天黑了,对面的灯很亮。窗帘打开,是我新买的,竹子图案,浅灰色背景,典型的中式风格。墙面只刮了大白,吊顶没有做,唯有书架很漂亮。极简装修,怕的是甲醛,因为有个小生命即将诞生。没错,我要结婚了,这是新房。
有时候我想,时间真的好可怕。5年,曾经的死党,竟会用这样的方式重逢。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却再没了亲切的话语。也许,大玲子是男的,或我是女的,才会有盛宴。难道性别,也成了罪人。问题,如春笋般破土而出,挣破了我的头颅。我起身出去,端起水杯,冰冰的,清凉绽放在喉咙里,一层层向外延伸。我打了个寒颤,转身去了书房,yy喊了菜绪,通宵玩起LOL。
道德再一次获胜,我们守住了最后的底线。第二天一早,可能是5点钟,我没看时间,她煮了面,说声谢谢,便离开了。我破天荒的请了一天假,换掉了新买的床。故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也许真的没有。
不一样的时空,不一样的青春,重复着不一样的故事。最后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