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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伍打电话来的时候,张行正在卸货。二十多吨大米,十来个工人紧张的搬运着。
“哥,你忙啥哩?”听筒里好似浮现出张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张行没好气地说:“忙着呢,有事说事。”
“哥,这事儿吧,电话里不好说,你等着我啊,中午我去仓库找你。啊,就这么着吧,啊,记得啊,哥,中午等我啊。”
张行话到嘴边,电话已经挂了。
中午的时候,张伍又打电话来。张行正在开车,车里装的是花溪镇镇口超市要的150袋杂交米和100袋东北米。
“哥,你人呢?你咋不接我电话?”张伍的声音有些粗。
“我开车呢。”
“开车干嘛去?”
“挣钱。”张行面无表情地说。
“唉,张行,你这人没意思了啊,说好了等我说事的。你跑什么玩意儿啊。”
“我不想见你,也不想跟你谈事。”说完,张行按了结束通话。
2
跟车的老刘给他点了一根烟,张行接过来叼在嘴上。正午的阳光或者燃起的烟雾,刺了眼,他微微眯了眯。道旁的槐树,花开得好淡。依稀里,他看到曾经的、形影不离的少年。
攥在手心里的桑葚渗出紫色的汁液;槐花馅的汤圆;还有嫩嫩的榆钱……
“吱——嘭——”
3
再见到张伍,是两天后的清晨。在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张行睁开眼,然后又闭上眼。
“得,醒了啊。醒了我出去给你买点饭。”张伍拄着拐起身,走到门边又转头对张行说,“这下我瘸了,你也瘸了,咱俩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好不好?”
张行还是闭着眼。
4
张伍的腿,是张行打断的。
张行和张伍是双胞胎兄弟,父亲在他们八岁时就去世了。据说是部队里的某次演习中的意外。他们的母亲领的抚恤金在路上被扒手摸了去。
贫寒的家境,注定了他们俩要不停地争。年青的兄弟俩,本来就会不自觉的争宠。如今,谁更努力些,午饭可能就会多一片肉;谁更优秀些,就会有更大的希望继续读书。
兄弟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像开始了一场战役。我考试分数比你高,我帮妈妈摘菜,我得了奖状……
直到,张行初三,退学了。母亲实在没有能力继续支持两个孩子同时上高中。常年累月的负荷,让她倒床不起。
那一天,张行和张伍,哭着吵了一夜。
张行跑了两年工地,捣腾过化肥,卖过庄稼种子,做过烧饼,开过游戏厅……
张伍高三的时候对张行说:哥,我不想上大学了。
张行说: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把大学上了再死。
张伍高考结束,背着家里,跑去了深圳。他迫切需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来洗掉自己的自责和罪恶感。
通知书寄到家里的时候,张行把张伍揪了回来。
张伍拄着拐坐上了火车。
5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
张伍在学校里不安分的做些小生意。他在夜里在宿舍卖零食,他打了好几份工来挣自己的生活费。他觉得自己没脸再去找家里要一分钱。
大二那年,张伍挂科严重,被学校劝退。母亲气极攻心,驾鹤西去了。
张行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他。虽然他曾经是母亲的骄傲和希望,也是他的寄托。
6
一晃眼,都十二年了啊。张行心里暗想,你怎么能就不明白不听话呢。
张伍推门进来,提着包子和豆浆。
“哥,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张伍把板凳拽得离病床进些,接着说,“哥,咱俩从小打打闹闹,长大了也跟打仗一样,这些年我追着你屁股后面,你就到处躲我。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7
这些年,他们就像各自生活在河的两边。生活给他们发了大棒,却没有让他们看到彼此牵连的线。
8
张行从盒子里拿出包子咬了一口,笑着对张伍说:好吃。三鲜馅的你买了没?
张伍说:买了,豆浆也是你爱喝的不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