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个镀金不死者。”这是那本书的第一句话。
当梦安送这本书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一本恐怖小说呢!可看着看着,却发现并不是恐怖小说,而是,可以说是一个传奇故事吧。可重点不在那,重点是,书里的主人公和他——许逸舟,得了同样的病。不知怎的,逸舟感到有点生气。
第二天刚到学校,梦安就问逸舟:“我给你的小说你看了没?”
逸舟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镀金不死者,都是扯淡,这种病根本无药可治!”逸舟看出梦安有点难过了,便继续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说如果书里写的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呀!”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逸舟得的病,叫“臆想症”(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不过当时并没有这个说法。他时常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他会告诉梦安,“你说天上怎么会有两个太阳?”当然,这都是他小时候问的问题,现在他已经上到了高中,自然知道了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他慢慢地知道了真假,可对于其它事情,比如上体育课跑步时他突然摔倒是因为看见前面有一棵放倒的大树……对于这类事情,他却常常是在闹笑话。
除了梦安,没有人愿意和他玩,都说他脑袋有问题。所以在学校里,他俩总是在一起。虽然梦安还是会嘲笑他,但总是会耐心地向他解释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一天晚上,逸舟约梦安出去走走,一直走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要搬走了,去北京。”逸舟停下了脚步,突然说道。说话时没有看梦安。
梦安也停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爸妈说想给我换个环境,也许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的生活会容易一些,而且,剩一年就高考了,我想考北京的医科大学,我想看看我的病到底是什么怪物。”
梦安一直听着逸舟说话,嘴里重复着两个字:“北京”。
“梦安?”逸舟试探性地叫道。
“我舍不得你走。我是说,北京有什么好的,你又没钱,身体也不好。那又是大城市,什么都贵,姑娘眼光也高,去了那里,你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呀?”梦安一口气说道。
逸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我要娶你呀!”逸舟突然想到梦安家里那么有钱,便随口调侃道。
“讨厌!”梦安说着就要上去打逸舟。逸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梦安拍打。
等梦安停下来了以后,逸舟从包里取出了那本《镀金不死者》。“这本书还给你,看到它的时候,你就可以想起我。”
“谁要想起你。”梦安接过书时像受到欺负似的反驳道。
突然,逸舟一把将梦安揽入了怀里。紧紧的抱住,好像要把梦安压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起带到北京去似的。“我也舍不得你。”逸舟在梦安耳边轻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梦安拍了拍逸舟的后背。“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逸舟赶紧松开了梦安。
两人并排着向家里走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回到家后,梦安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逸舟一家便乘车去了北京。
逸舟突然想到了那本书——《镀金不死者》,这本书的主人公是明朝嘉靖年间马来西亚的一位将军,他也是一位“臆想症”患者,不过他得到了一种“镀金”治疗,这种治疗方法书中没有详细说明,不过却说到,这种方法治疗过程非常痛苦,选择接受治疗的话,只有两种结果:治疗成功,死。而且成功的几率非常之小,以至于过了上千年,都没有人能活下来。正如书中所说“我是第一个镀金不死者。”治疗后,他获得了一种能力:能看透别人的内心。借助这个能力,他打了很多胜仗,受到国家的嘉奖,人民的尊敬。这本书就是他在这个时期写的,至于他以后的人生,我们无从得知。
逸舟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以至于考上了大学却不能去上,他也跑遍了北京所有的大医院,结果却是越治越糟糕。他做了一个决定。没有告诉父母,他不想让父母再继续替他操心了。
当天深夜,逸舟留了张纸条。上面写道:“我走了,不要找我。”便离开了家,他要去马来西亚,去寻找所谓的“镀金”疗法。
梦安没有参加高考,逸舟走后,她便去了美国留学,也许是这个地方回忆太多,已经不再适合居住了。
“梦安?”
听到有人叫自己这个名字,梦安惊讶的回过了头,甚至有点陌生。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当时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她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叫Alice,从此,她便一直用的是英文名,甚至回到上海工作以后也是一样。这可是在纽约呀!她又听见了一声。她用目光在四周扫了好几圈,可就是找不到是谁在叫她。
突然,她看到了他。他正在向自己走来,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等他走近,梦安断断续续地从口里吐出了两个字“逸……逸舟?”对方礼貌的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北京吗?”
“我听说你离婚了。”逸舟开门见山的说。
“你,你怎么知道。”其实梦安想说的是“关你什么事”。
“你知道的,我当时去了北京,可是我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上不了学。”
“所以你没有上学?”梦安打断了他的话。
“说来话长,咱们找个咖啡馆慢慢说吧。”逸舟说道。于是他们便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了下来。
“我当时根本上不了学,北京各大医院都治不了我的病,于是我想到了《镀金不死者》,还记得吗?你送我的那本书。”
“当然记得。”梦安说到。然而,梦安当时为了彻底地忘掉逸舟,并没有把那本书带到美国,所以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我就想,要不去马来西亚找找,看到底有没有那个‘镀金’疗法。于是我就去了马来西亚。”逸舟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那么你现在……当时找到了没有?”梦安询问似的的问道。
“写的跟真的一样,可却是满篇都在骗人。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书里的地方没有,甚至当地人都没有听过这本书。”
“它本来就只是一本小说吗。”梦安小声的说。
“不过到了马来西亚以后,我发现,我的病竟慢慢地好了,我不再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而只是想你。于是我便回国去找你,可你父母告诉我你已经去了美国,并且不愿意告诉我详细的地址。想那时候你已经大学快毕业了吧。我就决定在家乡先找个工作,等你回来。可是,可是你却没有回来。”
“我当时不想回国,我在美国找了个工作”。
“你不光找了个工作”,逸舟补充道,“你还找了个老公”。“还记得当年……”
“你说过你要娶我。”梦安没等逸舟说完。“可是,明明是你说要娶我的,却变成我放不下了。”梦安没有哭,眼泪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太奢侈了。“你走后,我便没有了你的消息,你为什么要选择现在出现!”梦安有点激动,她想起了这些年他对逸舟的思念。她婚姻生活的不幸福,终于流出了眼泪。
“可是,我就是想见你,于是我就来到了美国。找了十几年都没有任何消息,没想到,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她以为再见到还是会有感觉,可是,她除了刚刚说话时有点激动以外,心里没起任何波澜。她在美国离婚以后,就回国来到了上海,她知道他已经在北京结婚了,她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存心说谎,还是病的原因。这些,她都不想知道。
“逸舟”,梦安说,“我想我该回去了,孩子要放学了。”事实上梦安离婚时并没有孩子,而且,她只是来纽约旅行,她已经在上海定居了。
逸舟想说什么话,可终于没有开口。
看着梦安远去的背影,逸舟掏出了那本《镀金不死者》,在上面写下了梦安的另一个名字:Al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