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这么来了,倒不是没有预兆,只是我一直不曾看重。四季的变换,从地理意义看,是公转周期导致的变化。天地之下,这不过是随时间做变量的自然规律,自然是不可辩驳的,当然也是一直存在的。若谈起意义,千百年都存在的规律,是不大好谈其存在的意义:可若是说起无意义,这亦是太枯燥了些,毕竟在座各位与我一样,应该都不大喜欢一年都生活在炎热或者寒冷之中的。不过这是个悖论,有何意义谈意义,意义这个词汇,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然而即使不谈,夏天也的确是来了的,又或者,在来的路上罢?窗外过马,想起上个夏天的事,仿佛只是在去年,然而细想,确实只是在去年。今天是2018年,不是2017年了,我时常不记得这个道理,总记错了时间,实则是无意义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季节是如此,人亦是。这是亘古不变的义理。
居高声自远,夏天到来之际,蝉声就一波盖过了一波,叫人静不下心来。在这所谓的自然规律里,跟随着夏天来的,就是这种生命周期极短的虫子。它们潜伏在地下几周,夏气一来,被激起便趴在树干上,胡乱的叫一番。它们是卑微而且毫无意义的,除了能叫几声干扰一下那些不静下心来学习的差生——比如我,就再也不能做一些别的贡献。这实在是愚蠢的虫子,我非常讨厌它们,因为它们经常烦扰我。作为一种无意义的无能的微弱的夏虫,它们不能好好地待在地下死去,偏要惊人一整个夏天,这实在可恶。
又听到蝉的叫声,愤怒冲上头来,到底要上去捉个十来二十只虫子下来把它们做成菜。这想法早就有过,然而始终没有实施,原因大概有三:
一、我不会爬树。
二、我已经十六岁,再去爬树是很丢面子的。
三、我会做菜,但不会做蝉。
这三点原因都阻止了我实施我的邪恶念头。于是我到现在也没有吃过蝉,说起来,竟是我的无能。
但是蝉无非是扰人清幽的自然存在的小虫,正如我们老师所说,它是妨碍不了我们的,被它烦到的都是没有静下心学习的人,倘若你静下心来学习,就不会受其打扰;与此相反,它是一种助力,帮助我们培养静心学习的能力。她说这话时望着我,不知是何意味。我回顾了一下,我学习的时候除了经常想想些男女之事,偷偷望好看的女同学,以及想打游戏之外,绝无二心,绝对是静下心来学习的人——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时常被蝉声所烦扰,这应该是我的能力问题。想到这里,我愈加觉得我的老师聪明。
然而夏天的气息越来越重,我是被淋湿之后察觉的。夏天向来是如此奇怪,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赤日当空之时睁不开眼来,下一秒一阵风吹来,皮肤只感受到其片刻流向,转而雨滴就散在了手臂上,是避而不及的。我又有不带伞的习惯,于是只能匆忙找个避雨的地方。
但今天没有下雨,我站着,有片刻的大脑空白。南边的树上没有蝉声,远处霓虹灯跃跃然要亮起来,快要落下去的太阳投过来最后的余晖,在树下映出一片斑驳如獝狂可怖。这好像又回到很久前的一个午后,阳光昏黄漫照,而一切又愈加明显了。
那仿佛是一个金黄色的,烦闷的午后,依旧是烦人的夏蝉抓住最后一点暖光,在树上鸣叫教人注意。教室里的风扇捲动起热风催人昏沉。我视界越来越扁窄,逐渐变成条细线,最后便是全黑。这是一个毫无特色的午后,但却经常出现在回忆之中。昏黄的斜入的暮光,漫射在地板上,又染黄了教室的墙。这样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无法深究。
“没有意义的。”
“反复无常呵。”
“终于找到你了。”
我警醒过来,又是这样吗,没有意义的呓语,没有意义地,对着没有意义的我,到底是有何意义呢。
阳光还没褪去,昏黄的,与回忆中的那种昏黄是很有相同的,但还是有些不同。是没有戴眼镜的缘故罢,然而是那时,还是这时,记不太清了。古怪的回忆,教人寻不出意义。忘记罢,不要再找我记起,没有意义的,所谓回忆出那个夏天,是没有意义的。我没纠结下去,转身离开。
无语凭阑干,目断行云。那个夏天就像太平湖底的水墨,你亦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