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是被冻醒的。
她醒来时正泡在水里,东华的大手托着她,就着块白色的帕子在给她洗澡。受了过度惊吓,此时泡着冷水还被个男人捧在手里洗澡,凤九的狐狸脑袋有些过于迟顿。她很安静,任由东华拿着他那块帕子在她敏感的身子上来回擦拭。她还没被这么伺候过,即便是在凡间当妃子时,她也是自己给自己洗澡,从来没劳烦过她那个日理万机的帝王夫君。
东华洗得挺仔细,连尾间和耳后都没放过。虽然水挺冷,但凤九觉得自己被伺候得还挺舒服。她心安理得地闭了眼,片刻后她的身子猛地一颤,一蹦三尺高,直接从东华的掌心跳进了水里。凤九真想干脆淹死自己算了,东华居然给她洗澡,还洗得这般仔细。虽说在凡间做过两年的夫妻,可也没干过这档子的事情。她呛了几口水,又扑棱了几下,东华才大手一撩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他拎着她的两条腿将她倒提着,呛进去的水陆续从她的口鼻处又流了出来。随后他被裹进了紫衣尊神的袍子里,稳稳抱在了臂弯中。
“你还下过俗世给君王当过妃子?”
凤九一愣,遂又想起了东华那上九流的读心术。她赶忙收了思绪,以防曝露更多。
“是借的凡人的身子还是用的仙身?”
这是个很尖锐的问题,凤九没有回答他。东华也没有继续追问。
紫衣尊神将她抱到岸边不远处的篝火边,用自己的袍子将她身上的水珠擦了个干。前头燃着温暖的火苗,不多久,凤九的狐狸毛就干透了。长长的狐尾围在身前,红毛根根蓬松着,更似一个毛球。一个指诀,凤九便幻回了人形。身形一下子变大这么多,原本就靠坐在火堆旁取暖的凤九差点就被窜出的火苗给点着了。她哀怨地瞪了东华一眼,却听那凉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
“绷着也是累。这样你也自在些。”
凤九知他指的是她故意收了思绪以防他偷窥这件事,于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不能收了你那读心术?”
“不能。”
东华心安理得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条鱼叉在树枝上烤了起来。未见着食物时也没觉着饿,见着了才发现自己早已是饿得前后都贴在了一起。于是凤九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盯着那条鱼。香气阵阵散开,她咽了口口水。
“你什么时候钓的鱼?”
“给你洗澡的时候。”
方才还饿得已是将洗澡这件事情忘得差不多的凤九,脸瞬间就红透了。她别过头去,决定在鱼烤好之前不理他。
“怎么,不开心?本君打完架还得给你洗澡,你不心存感激倒罢了,竟还同我闹脾气?”
凤九觉得东华的厚颜无耻和没脸没皮绝对是四海八荒无人能及,二十万年后的他都不见得能超越得了自己。
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凤九早已饥肠辘辘。肚子饿,便就只得暂时忍气吞声落了下风。万分不情愿下,她终是开了口。
“鱼烤好了吗?能吃了吗?”
“本君有说是给你烤的?”
凤九哼了一声,气地再次别过头去不理他。于是,她便也就错过了篝火映衬下紫衣尊神那张难得的满是笑意的脸。
一块鱼肉递到了她跟前,凤九的身体再次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她一口咬了上去,吃得又快又马虎。
“就猜到你会吃成这样!”
凤九回了头,这才注意到东华在拆鱼骨头。回忆冷不丁地袭来,叫凤九有些招架不住。在凡间那两年,每回御膳里有鱼时,陛下就会把鱼骨剔干净再把鱼肉夹进她的碗里。在此之前,凤九从没想过吃顿鱼也能是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不过给你拆点鱼刺罢了,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凤九抬了手,待触及一片水泽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慌忙用袖子抹了抹。
“不必谢,本君不过是怕扎死了头狐狸到时候回去交代起来有些麻烦。”
说话间,他又喂了她一块肉。
“我们这是在第三层了吗?”
“不错。”
凤九安了心,他们终于离出这个九层迷障更近了一步。遂想起了自己晕过去前东华说的那句话,
“你说我帮了你的忙是什么意思?”
将一大块处理干净的鱼肉塞进她的嘴里,紫衣尊神有些心不在焉,“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拿你做了回诱饵。”
凤九愣了一下。晕过去之前的景象呈在了灵台内。她儿时的噩梦,她此生唯一惧怕的东西,这少阳君居然就这么毫无愧色地整合了一下让她真真实实亲身经历了一番。还真是水沼泽各科的学霸,神族的精英人才,东华紫府少阳君!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祭出陶铸砍上他几刀解解恨。若不是知道自己定是砍不过他,凤九还真想要自不量力地试上一试。
紫衣尊神望着她巨变的脸色,有点儿无奈。
“这就又生气了?”见她气得脸色铁青,东华也只得放低了姿态又安慰了一句,“本君的天罡罩还罩着,能出什么事!”
凤九遂开始觉得东华这三十六万年人缘差还打光棍是绝对有理由的。她从前怎就没发现他是这样不要脸的神仙呢!他拿她一头才三万多岁的小狐狸去喂那条看门巨蟒,他的良心就不会感到不安吗?
“你这副形容,是又在诽腹本君?”
凤九举起拳头,朝着他就是一拳。东华紫府少阳君何许人也,自是不会被这么个幼仙的三脚猫功夫给伤着。他轻巧地一闪,便躲开了。
“敢公然袭击本君,你人小胆子倒是挺大!”
凤九嗤之以鼻,她才不怕东华。反正在这处也呆不了多久,不闹个鱼死网破都对不起他拿她来当诱饵!于是一粉一紫两个身影便在河岸边的郁郁草地上打了起来。粉色身影一味地攻,紫色身影闲庭信步地守。从日头正旺打到了落日余晖。最终,东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一个闪身绕到了她的身后,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抓住她握着陶铸的手。凤九愣了片刻,温热的吐息喷上了她的脖颈,叫她缩了一下。耳边响起了他低沉的嗓音,
“看好了!”
顷刻间,她便被带得在这草原上舞了起来。凤九从不知她的陶铸剑也能有这么苍劲的剑气,又许是这股剑气是因东华而起。
“别分神!”
一股气浪扫过了绒绒长草,宛如一阵强风。待到一切归于平静时,已是暮色降临。
“看明白了吗?”
凤九目瞪口呆。这套剑法实在是太叫她震撼了,而更震撼的是,东华竟然亲自带着她来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华,在凡间也没有,在太晨宫也没有。印象里东华只是抬抬手指头掐个诀法就能将所有事情搞定。即便那一年在锁妖塔里,卸了周身仙法肉搏镇塔妖时,他都未有表现出这般轻松洒脱。这样的东华,怎能不叫那群魔女们发了痴!晃了晃脑袋,凤九告诫自己要清醒。方才东华虽然教了她一套剑法,但他拿她当诱饵这件事还没完。决不能叫他这样就蒙混过去,她白凤九也是有脾气的!凤九哼了一声,
“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
“左右本君是不会再教你第二遍的。”紫衣尊神沉了一声,“狐族果真悟性差!”
才压下去几分的怒火又窜了上来,她抬剑便朝东华劈了过去,用的自然是他刚才教她的剑法。什么叫学以致用,营战学师傅可是有教过的!
他们一直打到了深夜,打得凤九很是尽兴。东华往那堆篝火里添了点柴,遂又烤起了鱼。阵阵肉香扑鼻,白日里才吃了几块肉,眼下已是消耗殆尽还倒贴了身上几两肥膘的凤九已是饿得两眼昏花,遂也没心思再去生东华的气。抱着膝盖取着暖,享受着东华的投喂还不用吐骨头,凤九的心情也就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东华拿她当诱饵,但好歹也算是带着她出了第四层,还给她洗了澡,教了她剑法,喂她吃鱼,还把骨头给剔了。想着想着,凤九觉得东华也没那么讨厌了。
“消气了?”
凤九点了点头。
“你不吃吗?”
喂着她的手顿了一顿,遂又好似没发生什么似的继续着动作。
“你以为本君像你这么没用不经饿?”
凤九想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他可不是一般的神仙,饿几天也不算个什么事。可是他是要打架的人啊,连着打了这么多场架,总是要有消耗的吧!接下去还要打好几场,不吃点怎么行呢!
“挑食是不对的!”
正不紧不慢挑着鱼刺的手又一顿,“本君并不讨厌吃鱼。”
“那你为何不吃?”
东华默了许久,随后将手上剔干净的鱼肉塞进了她的嘴里,“先喂饱你这头贪吃的小狐狸再说。省得你总是诽腹本君虐待你。”
“我吃饱了。”嘴里嚼着鱼肉,凤九含糊不清道:“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她索性起了身,朝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走去。打了一场架又吃了顿好的,睡意便也就袭来了。不过她还不打算睡,东华不在身边总是叫她不安心。望着远处篝火前的紫色身影,凤九出了神。虽然心里还是挺气东华拿她作诱饵这件混账事,但她也明白东华断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无论何时,东华都是那个护着她的男人,即便没有了那些记忆,东华还是这般袒护她。脸上掩不住的温暖笑意,凤九明白,东华待她向来都是与众不同的。
这一晚,凤九依旧幻了原身与他相拥而眠。这一层不知为何竟如此平静安宁,让凤九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依旧还停留在第五层。月色朦胧,无风微凉。望着他清俊的眉眼,凤九不自禁地抬起了爪子。出了这九层迷障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细细端详东华的睡脸了,也定不会再能得机会靠在他的怀里。垂下眼帘,她觉得有些凄凉亦很是不舍。再抬眼望向他时,便赫然发现了东华脸上的黑爪印。凤九有些慌,她不过是摸了摸东华的脸,怎就还留下了罪证……于是她抹了抹那处,原本只一个黑爪印变成了一大团黑色。爪子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凤九不知所措。若让东华晓得自己糟蹋了他清俊的仪容,不知会不会被直接剥了狐狸皮拿来洗脸?思及至此,凤九横了横心,决定不惜任何代价毁灭证据。她凑了上去,探出软糯的舌头开始舔东华脸上的那处脏污。舔着舔着,眼前便出现了双漂亮的眼睛,眼底映着星辰。凤九顿了嘴上的动作,四目相对,甚是尴尬。愣了半晌,她颤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爪子,擦了擦东华脸上的口水。遂赶紧闭上眼睛开始装睡,只希望东华以为她是半夜梦游脑子不清醒才轻薄了他,不要与她多计较。心惊胆战了一阵,周围无甚动静。凤九微启了半只眼睛,却正撞上东华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深邃,似东海的浩渺,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她赶紧再闭上眼睛继续装睡。随后她感觉到温热的吐息贴上了她的耳朵,酥酥痒痒的,叫她不由地一颤。
“小狐狸,你是不是喜欢本君?”
凤九猛地睁开双眼,却见了眼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抡起爪子就朝他脸上呼了过去,却被紫衣尊神在半道上握了住。他挑眉看着她,看得凤九浑身滚烫。少阳君挺自恋也挺放得开啊!凤九故意诽腹了一番,遂抬起后腿就朝着他的胸口踹了去。东华松开了她的爪子,凤九顺势一个转身,背过身去不理他。片刻后,那只手又环了上来,揉了揉她的肚子,将她往背后的胸膛上带了带。
“你可知这一层为何这么太平?”
东华既然这么问了,于是凤九便也把心思转到了这个问题上。上一层有河流,有林子,有蟒蛇。迄今为止,除了河流外,她还未发现有与上一层相关的东西。但凤九觉得,问题的答案应该不会是与那条河流有关,否则便也太容易叫人猜了些。从之前的那几层来看,缈落绝对没有如此好心给这一层安上个这么简单的答案。从第五层开始便已是迷惑重重,而上一层若不是东华拿她当诱饵引出了看守出口的那条巨蟒,他们未必能顺利找到出口。那这一层又该如何才能出得去?她可不想再进一次长虫的肚子,光想想就叫她竖起了一身狐狸毛掉了一地的疙瘩。
“罢了,明日再说罢……”
紫衣尊神扯过袍子将她盖了个严实。
晨曦薄露的草原之上,袅袅青烟自熄灭的篝火顶端腾起。清冷的黎明时分,紫衣尊神已然坐起了身子。他将怀中的红狐塞进了中衣的衣襟,遂披上了外袍收了仙障。
这里是九层迷障的第三层。而这处有何特别,又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出口究竟在何处?东华尚不明了。只一点他能肯定,这异样的宁静背后定是潜伏着危机。是以,昨夜他并没有睡沉。苍何紧握在手,他再次环视了下周围。还是这片草原,河流也是一尘不变地奔流着,仿佛他只是从上游的密林顺流而下到了下游的辽阔草原罢了。
有一件事情是凤九不知道的。在上一层,他拿她当诱饵引出了那条巨蟒后,他尾随着它来到了一处山洞。虽说蛇类穴居无可非议,但那处的山洞和里头的气味委实叫东华觉得熟悉。若当初他们在第七层择了相反的方向,会否便直接从第四层的这个出口而出?这一夜,东华断断续续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本以为自己足够深思熟虑才在第七层择了那个方向,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多了。第七层无非就是搏个概率罢了,而他择了反向,想来也只能归功于头顶的那颗灾星了。复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依然熟睡的凤九,东华有些后悔。带她来之前确实该先替她算上一卦,兴许她头顶的灾星还不止一颗。这一趟,他委实是太疏忽了些。
既然这第七层能与第四层连着,那么这第三层兴许便也与某一层有着关系。思维突破局限,东华顿觉豁然开朗。他昨夜一直在思索第三层与第四层的关联,却未有想到也许这第三层关联的并非是第四层。
东华陷入了沉思。自第五层起,这条河便就一直存在,起初他还以为是缈落直接借了这九嶷山的地貌塑了这九层迷障。九嶷山有条山河自山顶苍梧之巅而下,落入山脚下的峡谷。可若这条河是那山河,他们在底层至第六层为何并未有见到?他复又想起了第六层的反向层。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即便是山顶,也断然不会是像底层那样的严寒。那处这么冷,定是与第六层相连。东华思维一顿,遂觉找到了个关键点。所以那时凤九才会从第六层直接跌入了底层!而他们在前两层没见到河流,怕是被严寒冻住了,覆在皑皑积雪下才未叫他察觉。而第七层是山洞层,第六层又布着障雾,他们自然是见不到河流的。如此一来,这第三层若不是和第五层连着,便是与第八层连着。第八层是猛蛟之地,第五层是幻象层,想到这处,东华勾起了嘴角。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抬脚朝着河流的方向而去,紫衣尊神闲庭信步。出了这一层便还剩两层罢了,时间还余下近一半,他可不赶时间。
衣襟里头传来了动静,紫衣尊神收了脚步低头去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晃了晃。被温热湿气挤压黏在一起的红毛蓬松了开来。她的爪子抵着东华的心口,大大的耳朵竖着,四下张望。
“醒了?”
凤九打了个哈欠,爪子懒洋洋地蹭着他的胸口。抬起揉了揉眼睛,感知到了东华的心跳声后她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东华这是又把她揣在了衣襟里?比起他宽大的衣袖,这处的确是个舒服得多的地方。昨日同他打了一架,眼下竟是浑身酸痛。凤九将脑袋又缩了回去,决定继续装傻睡觉。
“你这么懒,若日后嫁做人妇,你男人可真是倒了大霉。”
凤九嗤之以鼻,心道反正也不会嫁给你东华紫府少阳君,你管得着嘛!随后,周身忽一冷,她被放在了地上。
“出来走走罢。”
无奈地垂着头,凤九只得迈了四条酸溜溜的狐狸腿。风在耳边轻吟,伴着腥鲜草息。此等宁静倒是许久未有过了。东华走得很慢,凤九便也就走得悠哉悠哉。在经历了半个多月的艰苦疲乏后,这样舒心地在河边散步倒是叫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当然,如果东华能抱着她散步,让她歇一歇四条狐狸腿,那就更舒服了。这一路,紫衣尊神都没有说话。凤九处于原身模样,也说不了话。一神一狐漫步河堤,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正午的时候,东华给她喂了个红薯。抱着她散了会儿步后便将她幻回了人形。苍何出鞘,与陶铸切磋了一番。凤九不明白东华为何要教她剑法,且连着教了两日,还没有重样。东华的剑法向来不外传,史册上亦有记载。自洪荒乱世至今,模仿他招式的侠士无数,却没有人能得他真传,亦没有能模仿出个囫囵来的。落日十分,两人终是收了剑。紫衣尊神翻手施诀,一条肥美的大鱼便活蹦乱跳地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将它抛向半空,苍何一阵舞动后,那条鱼便被处理干净了。凤九立在一旁目瞪口呆,遂又替苍何觉得憋屈。好好的一把上古神剑,竟沦落到了菜刀的命运,委实叫人唏嘘不已。篝火再次燃起,驱走了寒冷,带来了阵阵食物的香气。紫衣尊神将鱼肚上的肉全都拆下来给了她,凤九很是感动,感动地都快要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趟回去后便是大汇考了。”
凤九嚼着鱼肉点点头,遂生出了些惆怅。她落下了这么多堂课,这次大考定是要与少绾争垫底的次席了。
“其他的本君帮不了你。剑术一项上,你该是能过得了关。”
凤九顿悟,原来东华这两日与她过招是为了帮她过大汇考这一关。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凤九开始怀疑这两日的东华其实也是个幻象,是个假东华。
“拿你当诱饵的事情,还气吗?”
沉了沉,凤九摇了摇头。虽然当时是挺气,但她向来不是头记仇的狐狸。东华这两日待她挺好,还教了她剑术,她早就不气了。
紫衣尊神嗯了一声,“你们九尾狐族向来心眼小得很,你倒是个例外。”
“瞎说,我们九尾狐族心眼才不小呢!”凤九撅了嘴,刚想生气,便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肩膀垂了下来,连说话都没了底气。“你看出来了?”
“本君又不瞎。”东华继续拆着鱼骨头,心不在焉。
“那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凤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瞒就能瞒得住的,总会露出些马脚。有心之人自是能顺着蛛丝马迹将事实逐层曝露开。就如同这九层迷障。”紫衣尊神望着远处的幽幽夜色,声音悠远,“越是想要困住本君,本君就越是要破了它。”
凤九打了个哆嗦,遂觉得此时的东华有些叫人害怕。这也许就是年轻时候的东华存的一股傲气吧,不像在太晨宫中那样无欲无求。想来这便是真正的他,有着当天地共主的城府与霸气。
“你不用怕我,小狐狸。”说话间,他又喂了她一块鱼肉,“昨夜我问你,可知这一层为何如此太平。你想明白了吗?”
此时凤九依旧沉浸在对东华的崇拜与畏惧中,突然被问了这么个急转且考验脑力的问题,她一时懵了。
“罢了,想来以你那个还没巴掌大的狐狸脑袋也是想不明白的。”
他收拾了一下鱼,遂开始烤红薯。后头不知道还要在这九层迷障中困多少日,东华觉得有必要先存点干粮好喂饱这头小狐狸。
愣了半晌,凤九才终是想起来要怼他一怼。若是东华已经想明白了,他还坐在这处烤红薯作甚?早就该带着她杀去下一层才是!于是,泄了的底气又回了来。
“你聪明,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
东华挑眉看了她一眼,简单地答了三个字,“第五层。”
才恢复灵台清明的红狐狸凤九又懵了。他们这是还被困在第五层?难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象?这缈落也忒出息了,竟能把东华紫府少阳君耍得团团转!
“这一层与第五层有关联。”
凤九彻底傻了,“第……第五层?不该是第四层吗?”
紫衣尊神睨了她一眼,“就知道你笨!”
凤九撅了嘴。刚到这苍梧之巅时东华还晓得拐弯抹角地说她笨,不过才半个月的功夫,他就这么没遮没掩地直接数落她了!若是这第三层与第五层有关联,那么关联的是什么呢?望了眼一望无际的宁静暗夜,凤九豁然开朗。这不就跟在第五层幻境中的情况一样!
“这一切都是幻象,对吗?”
东华唔了一声,“看来还没笨到无可救药。”
“你不数落我会死吗!”凤九哀怨道。
紫衣尊神想了想,“倒是不会,但是会无聊。”
凤九望天,天空繁星闪耀,皓月当空,怎就不砸下来砸死身边这个整日里捉弄她的神仙呢!
“再休整一晚,明早本君就带你出这第三层。”
“少阳君找到出口了?”
“无非就是在这条河里,有什么可找的。”
搞了半天还是与这条河有关。第四层与第三层之间也是有关联的嘛!凤九遂开始时怀疑身边这位紫衣裳的神仙刚刚说的什么第五层还是在诓她。
“你这副形容,又是在诽腹本君?”
换上了一脸的阿谀奉承,凤九打着哈哈,“哪有,我是在心里夸你聪明呢!”
东华唔了一声,意味深长,“这样最好。第二层与第八层关联,你该明白那处会有什么吧!”
第八层……凤九想了想,随即便是狠狠的一个哆嗦。第八层那些个密密麻麻的长虫自是叫她想忘都忘不掉。可东华怎知道这第二层关联的是第八层而不是第三层?凤九遂觉得也许东华依旧在吓唬她亦或是在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