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4号 一个被责任反复灼烧的早晨

现在是早上,我又被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扯醒了。昨晚熬到三点多,八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推旁边的人:“起床,送老二去幼儿园。”

推他的那一刻,一股邪火“噌”地冒上来:为什么这件事,也需要我来提醒和安排? 姥姥腿脚不便,我要陪老大,还要上课,这难道不是他自己该记在骨头里的事吗?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翻过身,又睡了。

我躺下,闭上眼,但脑子像装了个坏掉的陀螺,一直在转同一个念头:“要送幼儿园…要送幼儿园…” 它悬在那里,像个随时会掉下来的秤砣,让我根本无法放松。

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他送出去?

因为我太渴望一段“合法”的、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只要他在家,我就得陪他。不是我必须得陪,是他只黏着我,但是我通常是觉得累的,想逃的,然后真的把他推给姥姥,或者我躲出去,那深沉的愧疚感就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去睡懒觉、刷手机,内心就会有个声音审判我:“你不是个好妈妈。” 只有把他送去学校,那扇“责任”的大门暂时关上,我才能理直气壮地喘口气,毫无负担地发呆、休息,甚至只是自由地上个厕所。

而他,那个本应与我共同扛起这份重量的人,却还在沉睡。他真的从最初就在消耗我。如果他但凡有一点责任心,能给我一点“这件事他会搞定”的安全感,我或许也能倒头再睡个回笼觉。但很显然,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给不了我任何关于“安稳”的承诺。

最终,我认输了。我起来,决定在老二被送走前,抓住这最后的“垃圾时间”,专心陪他一会儿。老大还在睡,家里难得安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就陪他5分钟。”并且同时也说给孩子和他爸爸说听,抱5分钟我们就去幼儿园。他爸爸说5分钟足够,但是我看他一直维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我太讨厌这种执行力很差的人,因为这依然是在过度消耗我,我会不停的想着这个未完成的事情,然后过了他说的这个时间点再次提前,这种反复提醒对我来说,它不应该是我的责任,但是却捆绑着我的头脑,让我不得一起自由。

最终说好的5分钟,被他爸爸磨磨唧唧的拉扯成了15分钟。因为老二的衣服帽子鞋子外套半小时前就都已经穿好,房间里这么热,这种感受是非常不好的,会热会燥。但是他爸爸还在那儿慢悠悠的自顾自的搞自己。我就跟不小心吃了屎一样忍着难受继续维持笑脸陪孩子。

好在,孩子今天很争气。跟他说“去学校找蛋挞玩,去吃早餐”,他欣然接受了。最后被他爸爸带出门时,也没哭。这是他停了两个月去托管班再恢复去的第三天,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唯一不成人样、不给力的,是那个作为孩子父亲的人。 他不仅没有分担,反而成了我情绪和能量上最大的漏洞。他让我在每一个需要并肩作战的清晨和夜晚,都感觉自己是在孤身冲锋。他就是一个能一直释放狂风暴雨的黑洞。

这个我仓促草率选择的伴侣,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因为过不了就拜拜。但是后来我为什么愿意这样的人作为孩子的父亲呢。我想不起来了。从怀孕到现在,5年了,我才清晰的认识到,他没有成为我的盟友,反而成了加重我内耗的“病毒”。他是一个随时会掉链子的烂单车。

永远都是我一个人在安排所有,且他还觉得是我在控制别人。明明是他的不作为,被动等待指令,连给孩子倒水都要问杯子在哪里,拿衣服问衣服在哪里,并且还理直气壮的说爸爸就是这样。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拖延,这种不负责任和情感上的懒惰。导致我无法安心享受任何即时的、自然的放松。让我的休息,仿佛必须强行经过“责任移交”这个程序的批准,而程序的另一个签署人(孩子爸)却总是不盖章。这不是伴侣,是我的仇人。是来要我命的仇人。


老二终于送走了。

我坐下来,想赶紧把早上的疲惫和愤怒记录下来,仿佛记录下来,就能把它们从身体里倒出去一些,我还没写完呢。那口悬着的气还没松完——老大醒了。

我以为终于可以安心的颓废了,然而此刻我是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白驹过隙和时光飞逝。世界好像就只为我安静了一秒。

由于她的醒来,我的焦虑,就像被按了开关,瞬间飙升。我“偷”来的时间,还没开始享用,就又被收走了。

她醒来就有需求。即使她什么也没有要求,但她我身边,我就感觉我无法放下心来。

于是我建议他去喝点水,然后自己就在训练屋玩,蹦蹦跳跳还是荡秋千,玩玩具都行。我要躺会儿补个觉。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还在生病,我闻到她的嘴里味道很重。

然后她同意了,于是我让她去找姥姥倒水。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直到那杯水递给她,那是一杯放了生姜的水果茶。姥姥是好心,想让他驱寒。缓解感冒症状。可孩子只喝了一口,就崩溃了。

那一刻,我心里那根刚松了一点的弦,“啪”地一声,又绷紧了。一口没喘完的气,就这样被吊在了半空。

我耐着性子,去接住他的情绪风暴。我说你可以告诉姥姥你需要什么水,他哭喊着不要姥姥,要把茶全部倒掉。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做出解释。我告诉他姥姥是好意,生姜对他身体好……她说不让姥姥锻炼,我说那她就只能让妈妈带她锻炼了,那我又没有时间休息了,她说姥姥坏,连卫生都搞不干净,我说她可能看手机太多,加上年龄大了,视力不好,所以看不见那些细小的灰尘。我说着说着,突然像被雷击中:我这个样子,不就像他爸爸对待我的方式吗?只讲道理,不谈感受。 我的解释,并没有流进他的心里,他只是觉得我在为姥姥开脱。原来人在能量极低时,是会退行到最熟悉、最省力的应对模式。

我拿出纸巾给我自己揩鼻涕。顺便递给她一块纸巾帮她擦眼泪,然后做做出了最后的要求,因为感到自己的能量在飞速流逝。我对他提了妈妈累了,需要充电。你是上来和我安静躺会儿,还是出去玩,然后帮我把门带上?我需要一个壳,把自己裹起来。

可她还在情绪的漩涡里,控诉着姥姥的各种不是。我一一解释,但我心里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在消耗我所剩无几的电量。

我为什么又想逃?

因为她们,所有需要我照顾的人,都在无形中向我索取。孩子索取陪伴和共情,姥姥(尽管无意)索取了理解(需要我为她的行为向孩子解释)。我的精神空间被挤压得一点不剩。

一个冰冷但清晰的念头冒出来:同样是给钱,如果我现在请的是个保姆,孩子哭了20分钟,我可以直接要求保姆把他带走去安抚。但是因为她是孩子的姥姥,我只能自己来解决,只能不断的去要求我的孩子来配合我。

请保姆,我能用钱买来“决策-执行”的干脆,而不是陷在“情感-解释-内耗”的泥潭里。

留着姥姥,在经济上比起保姆能节省2千。但在心理层面,我耗费了更多的精神力。

折腾到9点50,一切都晚了。我12点有课,需要备课。我想睡觉、想独处的愿望,再次被现实碾碎。整整一上午,我甚至没去上厕所、没刷牙、没吃早餐。我宁愿憋着、饿着,因为完成这些事也需要能量,而我连那一点能量都想攒着,只想毫无负罪感地躺着,当一会儿“不存在”的人。

我一次又一次地要求孩子离开我的身边,甚至最初让他去喝水,潜意识里也许都藏着一个小小的、自私的愿望:请你给我哪怕多一分钟,让我只是我自己,而不是“妈妈”。

我的母职身份,不断的在批判我的生存本能,让我连休息都充满负罪感。

完美共情、耐心解释、高效陪伴,这每一样,都像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


晚上八点我有课。这是我一周里,为数不多的、能名正言顺走出家门,只做“教练”而非“妈妈”的时刻。为此,我需要一场清晰的交接。

傍晚,我明确对孩子爸爸说:“六点前接回老二,然后陪他们到九点。我七点半走。” 我甚至预见到了分离的哭闹,所以给出了具体指令:“我出门时,请你抱住老二,完成‘交接’,这样我能走得利落些。”

七点半到了。我准备出发,老二果然黏上来大哭。我看向他,用眼神示意:“该你了。” 他拒绝了两次,理由是:“我抱也没用。” 看,他甚至不愿尝试,就为失败写好了判词。

我转身去穿外套,刚把门带上,衣服袖子还没套好,门就开了。小小的身影哭着扑出来,抱住我的腿。身后,是那个毫无作为的身影。我只能抱起孩子,再次送回去,语气几乎是恳求了:“你抱住他,等我走远。” 他接了,像个没有温度的木头架子。

我再次出门。衣服刚披上,门又开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他那句“我搞不定”同时砸过来。我的计划,我仅存的那点“安心出门”的奢望,碎得干干净净。我知道,如果我发火,他会说什么——“你直接走不就行了?哭就哭呗。” 对,这就是他的台词。他把“不作为”美化成“豁达”,把“不负责任”伪装成“别太较真”。

最终,我还是走了。把孩子的哭声和他的无能关在了门后。但我的心,像被那哭声拽住,一路沉重。

课上完了,我没有立刻回家。我去了六楼,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刷着没有意义的手机屏幕。那一刻,我强烈地渴望就睡在这里,就一个人。 可念头一转:两个孩子还在楼下,他们可能需要我。就这一个念头,像根绳子,又把我想逃离的灵魂拽回了现实。

我收拾东西,回到一楼。家里很安静。姥姥在训练屋刷视频,里屋门关着,不知道孩子和爸爸是睡了,还是在沉默中对抗。我不饿,出门前才吃过饭。我拿出一包可能过期的坚果,又喝了半锅温热过的鸡汤。我不是在吃食物,我是在填补心里那个巨大的、名为“疲惫与失望”的空洞。

他出来了。在我沉默地咀嚼时,他露了两次面,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家里有灯泡吗?”(厨房的灯坏了一周了),“我在看什么?” 我不想回答。关于灯泡,关于堵了一个月他也没通的下水道,关于这个家里所有他“试了试”就再无下文的故障,我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我的沉默,是我最后一道防线。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铺垫这么多,最终是想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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