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永远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里。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比较心的呢?不知道,很多幼年的事情都是家长告诉我的。比如一两岁时候虽然爸爸妈妈一直不在身边,但姥爷很宠我;2岁来北京时鼻子干得疼 但不会说话半夜哭了好久好久才被爸妈发现;上幼儿园,因为不会说普通话老师理解不了我想吃东西而被饿;学生运动时不到3岁的我被路上的枪声吓到跑掉了鞋子;小时候自言自语能坐着玩大半天。很小很小时候听到别人跟妈妈说买房子的事情,我就说那我们跟银行借钱买吧,但那时候还没什么人贷款,爸妈震惊于我哪冒出来这种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的想法。这些我都没有印象。
我有印象的是什么呢?大约都是些模糊而不连续的画面,就好像一卷很老很老的电影胶片,大片留白间偶尔闪过的一两帧画面,需要在倒带过程中抓到些什么就赶快停住,一帧一帧的回放才能看到尚未被岁月涂抹干净的淡淡扭曲了的光影,但很多时候却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有时候在想,那些空白的部分到底是因为没有纠缠还是因为没有深入的生活呢?我一度会困扰于为什么其他人会记得那么清晰,而我完全没印象,感觉好像很无情;后来看到零极限说,所有的记忆都是内在小孩播放出来需要被清理的,又在想可能我就不需要清理那些吧,又有点小骄傲。而这些种种其实还是在试图用别人的理论来套自己,某种程度上依旧是头脑的游戏。
还是让我们回到影片中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学前班时候我是班上的阿尔塔夏公主,带着大家cos恐龙特级克塞号,加上一直相信自己很聪明,学习也好,所以一直有点众星捧月的感觉。直到一年级入学跳级考试失利,一起玩的发小可以直接读二年级而我还得从一年级开始读,第一次感到屈辱和挫败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此后大多数的深刻记忆都是各种委屈的生气。
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宽裕,也没有零花钱的意识,我好羡慕其他小朋友可以买零食给朋友们分而得到大家的喜爱,所以有一次在路上捡到5元钱的时候,小朋友问我这个班长要不要交给老师,我拍拍胸脯说“不用了,我做主给你们买吃的”,安慰自己为了别人就不算私吞钱财,让我受打击的是二年级开学老师告诉我我被撤职了,我很难过的回到家跟爸爸讲,希望寻求安慰,得到的却是他告诉我撤职是他提出来的,因为爸爸知道我没有拾金不昧后觉得我不配再当班长。我感觉大大的一道雷落了下来,不知道要怎么躲闪。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了,可能从那时起就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无条件的爱。灵扰很严重的时候,被逼着跟爸妈聊起了这件事,并要求他跟我道歉,他们也真的没有意识到过会对我造成那么大影响和伤害,我觉得能聊起我的感受对我是有帮助的,而如何在聊的过程中不陷入受害者/加害者模式则需要觉知。在这几次跟父母的交流之后,某种程度上,的确多了自然的流动,另一方面可能他们也开始体会我的“不敢表达”。而这样角色的对调也不健康。
从小学起我就发展出了自我惩罚的模式。二年级时,爸爸在我们学校教围棋课外小组,我们班的数学老师跟我们一起学,在心里我把他当成了好朋友。后来有一次他的课上我跟同桌不记得为什么起了冲突,我生气之下拿圆珠笔划了他裤子一道,当我回过神来后很后悔,于是拿同一根圆珠笔疯狂的在自己的裤子上划想以此为补救,后来老师点我名字批评我我很委屈觉得我都已经惩罚过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批评我,关键是,你不是我的朋友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那种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对于不能太优秀的限制性信念是源于小学时候一起朗读课文,大家都读的很慢,奶奶的娃娃腔,我觉得这样很蠢,于是自己不出声音只做嘴型的快快的把文章读了3遍多。然后成为了唯一一个被拎起来骂不好好读课文的人,老师说你作为课代表居然最混,最偷懒。我很生气,但没有反驳,因为“老师不能错”。
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的信念也是源于一位老师。小学生物课,不记得具体是让我们做什么了,回来后大家站成了一排,老师在我们面前踱步挨个说,到我这里时狠狠的丢下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可能是我小学接触过最长的一句成语吧,每每想到还是会觉得呼吸困难。我好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她这样评价我,但完全想不起来了,只剩这句话在那个阴暗的教室里回响。
而我甚至会为了不能理解而自责,我以为能理解的话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而难过就是难过,我有权有愤怒、悲伤、委屈,他们都在保护我,告诉我我的边界被侵犯了。
我的人类图告诉我因为我的情绪中心空白所以对别人的情绪格外敏感,而且会放大这些情绪感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许我所体会到的委屈愤怒都是对方在无力控制我时候产生的感受,只是被我放大了而已,对于这点我保持怀疑,因为有些时候对方并不是跟我同样的情绪。
大概3年级时,有个班里很挫的男生指着我背心上的油印说,你爸妈是炸油条的吧这么脏。那大概是我第一次那么愤怒。完全气得说不出话,甚至没有哭,而是捡了半块砖头一路追到了他家门口,如果不是他躲回了家大概我会真的打他吧。我记得自己在他家门口踱步走来走去等了好久,甚至觉得能透过纱窗门看到他在里面跟奶奶讲话,甚至已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冲进去把他砸的头破血流,但最终还是把砖头扔在在他家门口就转身走开了。
而另一部分的自己着实是被吓到了的。我震惊于自己竟然会这么凶狠的要去伤害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多愤怒的力量,在保护爸妈的时候。而从来不曾用在自己身上。是了,我很少表达愤怒,更少为了自己表达愤怒。我选择把这些愤怒都留给自己去“消化”,然而并没有,有些转化了,还有很大一部分靠消耗着我的生命力来压抑,甚至变成了对这个“表面的和平的自己”的恨。
有太多可写的,而这些细节相比后来的事真的很微不足道,但可能却是引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着讨好别人,收敛锋芒,不惹别人生气的呢?应该就是小学总被打骂的结果吧。记得有个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的同学评价我初中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但我想可能内在那个去你妈逼爱谁谁的暴脾气姑娘一直都在,只是被锁紧了监狱,偶尔在需要的时候才被放出来阵阵场子,而大部分时候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单人牢房里嘶吼咆哮却无人理会。
我是一只刺猬,为了靠近你,拔下了身上的刺,让自己遍体鳞伤,却忘了,你也是刺猬。
这部电影还有好多没有讲完,甚至连交代故事背景的片花都七零八落,但底色却已经是如此阴郁。后来我发现,或许是由于我带了一副暗调的偏振滤镜,所以屏蔽掉了许多快乐的时光。或许空白的那些,都是快乐,只等着我摘掉眼镜,真正的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