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开学,我提前一天到校,对面宿舍留校的同学一见到我,大骂我收留的那个高中同学:你那个朋友有病,不是东西!
怎么?
他走之前十几天的晚上,我听到他一个人在里面自言自语,学猫叫。后来听到里面有打闹,有女孩子尖叫,才知道是两个人。大概是从网上骗来的网友吧,因为他跟我聊过两次,问我知不知道你那个小雨,我说我们班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小雨的故事。第二天傍晚我回来,听到有人拍门,门缝下递出来一张纸条:请帮我出去,谢谢。暑期放假前,通往阳台那边的房间老广(广东同学)锁门了,所以只有我这对面这边才能听到动静。我去找宿管阿姨打开了门,那个女孩看人是冷冷的眼神,让人有点发毛。阿姨一直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孩一直也不开口说话。我给她弄了点糖水和泡面,她也都吃了。我一直在宿管阿姨面前替你开脱,刚好阿姨是我们黄陂老乡,没有继续追究这事。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只好把她送去到阅马场,告诉那里可以坐什么车到火车站或长途汽车站,让她自己安排。我们走到民主路和胭脂路交叉口,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好像就是你那个朋友。他也看到了我们,转身走开,后来再也没有回来,钥匙也没有交给我,大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
我马上想到会不会是思思受害,我问同学那个女孩的样子。他说,我哪里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看起来个子比较小巧,路上我问她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她始终只是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像个哑巴一样。我们走进鼓楼时,出来一只野猫,那野猫跑到她脚边叫,她用力把那只猫踢得很远,可能她把愤怒和恐惧发泄到了猫的身上。出了涵洞到了阅马场,她就一直摆手不要我再送她。
同学的说法,让我还不能肯定她就是思思。
我找宿管去配钥匙的时候,又花了很多口舌解释和道歉,表示如果有违校规,引起的一切后果我愿意自行承担。进了宿舍,打那厮电话,心里准备好了一万句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粗话。没人接,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到开学时间。
以后,我每天给那厮打电话。到了他们开学的时间,他的室友告诉我他一直就没来去过学校。九月底,他的室友告诉我说,他好像自动退学了。我怀疑他让他的室友搪塞我,亲往外地那个大学求证,发现他确已退学。我也一时无法联系到他。
国庆节前几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熟悉的那个嘶哑的声音。
小雨吗?
……小江哥哥,我是思思。
小雨怎么样了?
她很好啊,已经去新西兰了,之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了。我们都想给你发QQ消息,但已经找不到你了。
是吗?我的号被人盗了,好友都被人删掉了,刚刚才找回来。我撒了个谎。
小江哥哥,你心里还是始终只有她吗?
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问:你现在怎么样?暑期有没有回武汉?
我觉得小雨姐姐不需要我之后,一个人去了杭州,现在还在。
你有没有回过武汉?
这重要吗小江哥哥?我去哪里,和谁在一起,你原来就不会真正在乎,对吧?
唉,好吧。我无权干预你的生活,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怎么生活?
在姑父给我的钱花完之前,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餐厅里打杂,我可以养活自己。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两只老虎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吗?
我记得的思思,其实还有一个答案:是两只老虎互相伤害,一只咬掉了另外一只尾巴,一只咬掉了另外一只耳朵,于是它们都变得残缺了,开始更加需要彼此。
也许那就是你和姐姐能深爱的原因,但是小江哥哥,其实世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伤害到我。我觉得世界上大多数人就像猫一样,你可以让他们变得和猫一样听话服从。
我很奇怪她最后那句话。问她:怎么不回来继续上学?
不想上了,不想被人当成哑巴。
那就开口说话啊,你不是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吗?
别人没有让我开口说话的愿望。小江哥哥,你能来看看我吗?
是的,我很想去看她,我想看到她一切安好。我想确定她没有回过武汉,没有受到伤害,但只限于此。
可是,我买不起去杭州的车票。
对不起思思,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又撒了谎。
真的吗?连小雨姐姐你都忘记了?
你说得对,我和小雨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只能找一个和我属于同一世界的人。
小江哥哥,既然这样,那我们各自安好吧。
好的,思思。鱼相忘于水,人相忘于江湖。我们互相祝福,然后彼此忘记吧。以后,请把我这个电话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