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白发是长在我们的父辈和祖辈们头上的，离我遥远得很。还一直以为，头发白了，就意味着不再年轻，甚至是衰老的前奏，这也离我遥远得很。
去年冬天的一天，去税务局办事，碰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位同行。
她向我迎面走来时，越离越近的那一霎那，我竟吃了一惊：她额角的白发，在日光灯下，一根一根闪着银亮的光！
她身上的黑色貂绒线衣，简约又华贵的水獭毛小圆领，LV单肩包……，都没有她额角的白发惹眼。她，美丽，精练，富有，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一切又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怎么会呢？她好像还小我一岁吧，不过三五年未见，怎么头发白了那么多呢？
记得前两年，听人说她终于有了宝宝，是个男孩子。我们一起感叹，真替她开心啊，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谁说不是呢？——她结婚至少有十年没能要上孩子。具体说，也不是没要上，是习惯性流产，大概不止一次怀上宝宝，却又一次次让她失望。后来，为了要孩子，她干脆在家里休养身体，好几年没有上班。
我以为，她现在有了孩子，理应是一个幸福而富有的母亲，脸上应该泛着满足的光晕。我便与她聊起孩子，问她宝宝是请保姆还是自己带？乖不乖？上幼儿园了吧？她回答说，自己带的。不太乖呢，很是磨人。现在上幼儿园了，轻松一些了。
也许因为这个宝宝来得太不容易，所以她不放心交给保姆带。而她的爱人，要亲自管理一家公司，能帮上她的时候并不多。白天黑夜的，宝宝哭哭闹闹，爬上爬下，只有她寸步不离的身影。三年五载之后，她那些为母亲的辛劳，都变成了额前的白发。
与她告别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家的一路上，她的白发，总是在我的眼前晃动着。她应该一直年轻美丽才对呀！想当年，有做业务的男人，特意照顾她生意，就是为了听听她的声音，和她说上几句话。才做了几年的妈妈，就长出那么多的白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回到家，忍不住站在镜子前面，我要认真检查一下，我有没有白头发，这是我以前从未关注过的问题。我把头发一缕一缕掀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白发，一点都不比她的少。只是我的白头发都是贴头皮长的，都藏在黑发里面，不容易被发现而已。
也许，大多身为母亲的人，因为工作和家事缠身，如她和我一样，还没有心思去顾及自己头上的白发，还来不及爱惜自己吧。
今年春节，在高中同学聚会上，阔别二十年多年的师生欢聚一堂。在看到我们当年的各科代课老师的那一刻，我的目光停留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心有戚戚。我相信，很多同学如我一样深有感触。整场聚会，有眷念，有欢笑，还有泪水。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温暖与珍惜，在我们心中流淌着，流淌着……
在我心里，二十年前的老师们，不过三十岁左右，有的老师还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那时候，他们像一棵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生机蓬勃、风雨无惧的样子。一年一年，竟是这样快。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多少岁月的打磨，多少时光的侵袭，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不谙世事的混世魔王，老师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老师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记得我在一处文字里，用了“秋霜点点”这几个字来描叙老师们的白发。有同学说，这几个字真是形象，让人有流泪的冲动。我从同学的话语中，读出了深深的感动与感恩，读出了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与爱戴，也读出了学生的成长与成熟。
世上真正的付出，都是无以回报的，所谓报答，只是寻求心安的一种方式而已。就像母爱，就像师恩，那一根一根白发，都是爱的阐述和表达，是无法用言语和文字描绘的给予，是燃烧的美丽，也是无声的高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