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猪神,请收手吧!以神之意与人类开战,这并非你的职责啊!”蛊面对着面前的神,敬畏地说道。
“我是此山的山神,我的职责便是守护它,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名叫‘人’的东西破坏这座山吗?!我与人类开战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在我身之下所要保护的生灵。我既然是此山的主人又怎能袖手旁观!愚蠢的人类啊!就让你们看看身为神的惩罚吧!只为自己眼前的利益而破坏他方生物的家园,不给你们教训你们怎能懂得何为痛苦!何为愤怒!”猪神一阵咆哮,倏忽不见踪影。
正文:
这日,蛊走在山林之间,抬眼望了一眼前方的山峦,不觉大惊失色。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峦上飘飞着大量各种各样的“灵”,它们的样子像是迷路的孩童,不知去向,飘忽不定。而那座山里正冒出浓浓的黑色烟气,如同在洁净的水里滴了一滴黑墨,瞬间染黑了整片河水。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灵’们失去了秩序?!为什么整座山带给人一种死寂窒息的感觉?!不行的!不行的!如此一来,整座山将会瘫痪,甚至死去!再想恢复那需要数百年的光景来弥补啊!”
蛊喘着粗气,奔跑起来。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疑惑和急迫之感,平日懒散怠慢的他此刻像是变成了一个急不可耐的人,多次摔倒在生硬的地面上,再然后挣扎着爬起来。
此刻,他的内心里时刻浮现着师父生前嘱托他的话:“身为‘灵师’,便不负‘灵师’的使命。记录它,守护它,爱戴它,哪怕丢掉自己的性命。这是身为‘灵师’的使命,也是‘灵师’的宿命。”想到这里,蛊的嘴唇张开:“师父,你不会想到吧,你最不看好的学生,竟然也继承了你的意志。我可以算是一名合格的‘灵师’了吧?”
蛊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那座山的脚下,他累极了,累到连抬眼看一下山峦的力气也没了。他只能用双手紧紧抓住双膝,低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一滴又一滴地打在泥土地里。他的视线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失明者。耳朵里也在“嗡嗡”作响。“已经到极限了吗?”蛊在心中暗暗叫苦。
过了好一会儿,蛊的视觉和听觉才慢慢恢复过来。随着视觉和听觉的恢复,蛊先是听见了刀斧砍伐的声音,然后是人和人之间吵杂的说话声,进而又有“噼啪”的开裂之声。
鼻孔里能闻到一股浓烟之中夹杂的煤烟味,还有蒸腾的空气所形成的热流袭进胸腔的气味。
蛊慢慢抬起头,他看到了上百个男人半赤裸着,他们面前有几个巨大的火炉,有一部分男人不停地往里面加黑色的石块;有一部分人不断地从山上搬运下来木块丢进火炉里;还有一部分人拿着刀斧上山去。
视线再往上一些,蛊所见的让他愤怒和悲哀——面前的这座山,已经有三分之二的树木被砍伐,剩余的部分不久便会消失殆尽。
“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啊!”蛊大喝。
听见他声音的所有人,停下来,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蛊。但不一会儿,他们又继续做着手中的活。
“你们这样做,会触怒山神的!”蛊又一声大喝。
“这人神经病吧。”有人讥笑。
“这种傻子别管他。”有人应和。
“怎么?不这么做,你拿银子养活我们?哼,说得轻巧……”有人不屑一顾。
“告诉你吧,就算是当今皇上来了,我们这些大清的子民照样这样做。山神?可笑!无稽之谈!真有神,那为什么不在饥荒的时候救赎我们,在洪灾的时候普渡众生?!老子不信神!”有人大声反驳。
“不可忍受啊!你们如此不顾及山的感受,终会收到惩罚,收手吧!”蛊继续呼喊着。
“哪里来的疯子,信不信宰了你?!”一个壮汉粗野的说着话,拿起斧头径直走过来。在一旁干活的人停下伙计,围观过来。有人甚至起哄:“刘壮汉要宰人了,有好戏看了。”
蛊毫无惧色,站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看着壮汉。
“你瞪什么?!啊?!找死啊?!”一个拳头打将过来。蛊后退三四米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流出。
“打得好啊!打得好啊!这力道,好,好,好!”身后的人叫嚷着。
“刘壮汉再来一记铁拳,打他个满地找牙。哈哈哈……”人群里有人提议。
壮汉洋洋得意,走到蛊的身边,一只胳膊轻轻松松提起蛊来,另一只胳膊便要打过来。
“住手。”一阵浑厚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来。
随后,壮汉身后的人群开出一道缝来。
一个白须飘飘,拄着一个拐杖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啊,是长者来了。”人群里一个人说出来。
“啊……是长者,长者……”瞬间所有人颔首低眉,甚为恭敬。
“刘林小儿,你如此无礼,今日罚你多砍三担柴。”人群里一阵讪笑。
刘壮汉虽有怒气,可只能认栽,愤愤离去。
再看蛊时,只见他鼻青脸肿,昏了过去。
老人命人把蛊抬进他的帐内。
第二天晌午,蛊才醒来。
他正想起身,可是感觉自己的脸部疼痛难忍。
“年轻人,醒了。”一个声音来。
“你是?”蛊看过去,见到了那位老人。
“我是这座村子的村长,你是哪里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言语无拘束,这说明你的戾气还没有完全消除啊。常言道:‘祸从口出’,你这口出怨言的个性需要好好改改啊。”
“为何……为何你们如此对待山,无休无止地破坏你们赖以生存的山,继续这样做,终有一日它会枯竭,会死亡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们的子孙靠什么活下去?!”蛊突然激动起来。
“少年人血气方刚,果然如此啊。三个月前,村里有人在山中发现了宝物,那便是煤,村子里先前有人在李鸿章大人所辖工厂待过,精通冶铁技术,有人便提议,挖煤卖些钱后,进些铁来,用煤炼出铁器更能赚钱。这个村子,十分闭塞,世世代代的人们饱受天灾人祸之苦,饿死的,病死的数不胜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大家可以一起富裕,为何要放弃呢?”
“难道,就要牺牲整座大山吗?煤总有一天会开采完,山中的树木总有一天会砍伐完,你们的子孙怎么办?”
“这座山没了,后面不是还有许多山嘛,足够养活好几代人了。”老人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
“如此的想法,灾祸怎么会不来呢?”蛊叹口气,不再说话。
夜晚,蛊来到世外,抬起头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山峦。它的头顶,有一轮黑色的月亮,那是乌云遮蔽所致。山顶上的灵种还是惊慌地四处游走。山林之中能够听见雀鸟的悲鸣。
“大山啊,你在哭泣吗?你就在我的眼前,我却无能为力,不能为你分担一点痛苦。”蛊伸出一只手,一根手指指向山,像是在悲伤地抚摸大山的脸。
忽然,蛊在右侧的山角,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带着愤怒杀气的眼睛。
“那是……那是此山的山神,它还活着。”蛊喃喃自语。追了过去。
前方的路崎岖不平,不时拌杂着难闻的烟土气和闷热的窒息感。
“此山的山神,你在何处,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请允许我与你一见吧,拜托了。”蛊在原地四下张望。
只是这声音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的回声。
“山神,我是‘灵师’,属于守卫你的一族之人,我并无恶意,只求见你一眼。”
蛊争取着,他不断地在原地张望,寻找着那双绿色的眼睛。
一阵风吹来,带来清爽的触感,让蛊的脸庞享受到从未有过的自然之气。有股清甜的芬芳夹杂其间。
“山神,请献身吧,我知道你在。”蛊轻轻地说。
果然,在蛊前方十米开外的一棵树后,一双绿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它。
“山神,请允许我用我所拥有的灵‘信’(灵的一种,呈黑色正圆状,可以进入人和动物体内,实现人与动物的对话。)与你对话。”
“我为此山的山神,担此重任已有十年,在这十年里从未遇到过如今的惨淡之局,可恨的人类啊!我定将报复!”
“山神,你是神,更应当明白自己的职责,你的职责没有一条是与人类为敌的。更何况一旦报复,人类必定还击,以恶制恶,不断循环,世人与自然的战斗将永远不会停歇,你难道不想想这些吗?”
那双眼睛慢慢走近蛊,带着凶恶和愤怒。那是一头野猪,健硕威猛的猪神!
“如果你不是灵师,我将第一个杀了你!人类对生灵的涂炭无论如何都不能讲述完,你可知,人类在短短三个月内杀死此山半数生灵,这笔账该由谁来算!只有用人类的污垢之血祭奠这些亡灵了。”
“不!你不能这样做,我要阻止你,这样做只能使灾难加重,怨恨有增无减。”蛊制止到。
“你有什么能力阻止,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将呼唤我野猪一族,摊平人类,让他们明白触怒神的代价!”
“难道……难道……难道你要动用灵之力‘咒’(山神体内特有的灵种,可用来联系本我的族群聚合。)的力量吗?!”
“如此,我才能泄愤,给予愚蠢的人类惩罚。”
“这样会失去秩序的,猪神!”蛊苦苦哀求。
“猪神,请收手吧!以神之意与人类开战,这并非你的职责啊!”蛊面对着面前的神,敬畏地说道。
“我是此山的山神,我的职责便是守护它,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名叫‘人’的东西破坏这座山吗?!我与人类开战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在我身之下所要保护的生灵。我既然是此山的主人又怎能袖手旁观!愚蠢的人类啊!就让你们看看身为神的惩罚吧!只为自己眼前的利益而破坏他方生物的家园,不给你们教训你们怎能懂得何为痛苦!何为愤怒!”猪神一阵咆哮,倏忽不见踪影。
“山神!山……”蛊痛苦地哭泣起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麻木地蹲在那儿,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彻袭拢到胸口。
蛊因为过度悲伤,又因身体孱弱昏了过去。
当蛊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在那位老人的房子里了。
“幸好,长者精通法术,否则的话你小子的命就在山里没了。你可知道这山中有一头巨大威猛的野猪啊,它要出现,只一击就可以让你没命。”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壮汉。
“你们……你们快逃吧,你们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山神,不日,你们将会受到灭顶之灾。”
“哈哈哈……”刘壮汉大笑。
这时传来老人的声音:“他们那些人应该快回来了。”
“不错,长者,这次我们可要逮到它了。它可是伤了我们好些人。这笔账今日就可以算了。”刘壮汉回应。
蛊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蛊的一个猜想打乱了他。
“难道……难道……你们……”蛊支吾地说道。
“不错,我们去猎杀所谓的山神了。这也多亏了你啊。那头野猪机灵的很,只要有人不是躲就是猛烈攻击,让我们村人特别头疼。本来这几个月它消失不见了,近日却又有几个人被它袭击而受伤了,但寻找到它十分困难。没想到你可以不受伤害的与它在一起。”刘壮汉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笑起来。
“年轻人,我以前是灵师,所以我也精通御灵之术,昨夜你走进山林之时,我运用了‘影’(呈波纹状,有翼,是灵师常用的一种灵,可用于侦查。),并且让刘林追踪你,探求野猪王的下落。”
“所以……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利用我吗?!”蛊怒吼起来。
“话可不能这样说,你帮我们除此害,也算是我们村的英雄,哪里来的监视?哪里来的利用?!”刘壮汉大笑起来。
“浑蛋!你笑什么?!不可原谅!”蛊挥拳打去,却被刘壮汉一把止住。
“用我当诱饵,引出山神,再找其踪迹,陷害它。这种伎俩你们也想的出!卑鄙无耻!”
“山神?可笑,你知道它弄伤我们村多少人吗?!你还在袒护它,它是恶灵,十恶不赦的恶灵。”
说完,刘壮汉挥拳要打。
“住手吧,他毕竟是灵师,他的心我还是明白的。只是还太年轻,无法明白人与所谓的自然是无法统一的。要保住一方的利益只能损坏另一方的利益,无休无止,这才是真理。”
老人说出一番话,慨叹一声。
这时帐外人声喧闹。
刘壮汉率先走出,不一会惊喜地走进帐内,说道:“长者,野猪王死了。”
老人站起来,抚须走出,只说了一个字:“好。”
蛊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这样的现实。他勉强支撑起孱弱的身子,走出大帐,眼前映现的是昨天夜晚那个神灵的尸体!它绿色的眼睛半睁着,带着死前的挣扎和不甘。嘴角还在断断续续滴将一滩又一滩鲜血,好像在诉说着它的怒火和不瞑目。可怕啊!可怕啊!它背上的绿草代表着它作为山神的威仪,然而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蛊,瘫坐在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山神怎么会被人类所杀,不可能。”蛊用手捂住头,呆滞地看向地面。
他听见人们欢庆的叫嚷,他看到人们用脚猛踹山神的尸体,那些嘴脸让他怀疑:人,是否真的统治了世界。
但是,他很快否定了。
他望向山,山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戾气,或者说杀气。
“来了,还是来了,人们终将为其所做的付出代价。”蛊发疯一样地癫笑起来。
“不好,那是……”那位老人忽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