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的故事(初稿)

1

凌晨四点半。

我的胃有点抽痛,总觉得有点冷,但值班室里面有同事在睡觉,不方便进去拿衣服。现在没有病人了,但大厅有很大的噪音,好像是门口感应门的位置有一个排气扇,但那里好像不应该有这个东西。我探头看了几次,还是没有发现究竟是什么发出这么大的噪声。一种闷声闷气的轰鸣,再加上一种持续不断吹风的声音。我看了半天,只看得清玻璃门上面亮着绿灯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有一个绿色的小人正在往门外跑。

我向后紧靠着木椅子,感觉这样没有那么冷。真困,要是现在就让我下班就好了。当然现在还不是最困的时候,我还可以打字,这就是很好的证明。

一晚上都是些什么病人呢。平心而论,今晚的病人不能算多。医生也没有来一个人就给我开一个抽血,但,基本来一个人,都是要打一针的,刚刚我的脑袋突然暂停了一样,呆了几秒,现在又醒过来了。病人为什么要打针啊?有几个人是肚子痛,有几个是过敏了,都是不得不打针的情况。

为什么今晚过敏的人这么多?写到这一句,我突然困得不行,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虽然过几分钟就会有人过来,来了一个扭到脚的年轻女人,她是一个年轻男人陪着过来的;又来了一个又拉又吐的女人,接着来了一个年轻男人,他发热了。在等他们看医生的时候,我又睡着了几次。这发热的男人果然要抽血检查,看来今晚不是医生不检查,而是还没有碰到发热的人。

接着来了一个六个月的小宝宝,宝宝发热了,她妈妈把她抱在怀里在门外走来走去,孩子爸爸走到玻璃门对面的草坪边抽烟。等儿科医生从住院部下来,打电话也没有办法叫他们进来,因为他们不接电话。我只能趁门开的时候,对着外面大声喊孩子的名字。

现在我好像完全醒过来了。我听到搞卫生阿姨的说话声,接着她开始收垃圾,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推的垃圾推车,滑轮摩擦地面发出均匀而响亮的声音。外面的天完全亮了。来了一个年轻女孩,腰上说是被玻璃划了一个口子。她淡黄色的头发很长,已经到了腰部,一只手臂上全是纹身,另一只手臂也有一些细长的疤痕。等我给她消毒伤口的时候,她朋友笑着问我“她这里被咬了,要不要打狂犬疫苗?”说着撩开这女孩的长头发,露出她的脸颊。我看到她的脸上的确有一个红红的牙印。不需要的,被人咬了打破伤风就好了。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听她们聊天,这是被她男朋友咬的。这个伤口倒不大,不过腰上的伤口就有有点大了,伤口裂开,呈一个三角形,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红色。任我怎么洗,还是这样裂开的形状,只能包扎起来作罢。这个受伤的女孩不怎么说话,全程都是她朋友调笑的声音,她一边说“这是被狗咬的”,一边又说“拍照片给狗看。”又对这女孩说“等会儿调解,你就说不追究他了。”想来就觉得是一种很复杂的关系。等我再次给这女孩打针的时候,才发现她满是纹身的那只手臂上面,全是疤痕,很有可能是曾经烫伤或者烧伤留下的。她纹身大抵是为了掩盖这些疤痕。

这会儿门口轰隆隆的响声停下来了,我亲眼见一个保安教另外一个保安怎么关。他拿了一根棍子,一戳开关,那吵闹的声音马上停下来了。真的是感应门上面,“安全出口”标识后面发出的巨响。

2

“懂得欣赏长夜的人,是比较接近永恒的。”

每次上夜班的时候,我都想到这句话。也许我比较接近永恒,这样想,熬夜也增加了一丝浪漫,一丝安慰。

今晚遇到了一个流鼻血的中年男人。他用他的外套,一件中老年人常穿的,那种藏青色的短袖上衣,捂住自己的鼻子,仰着头,光着膀子,从医生诊室转回到前台,告诉我,他流鼻血了。

我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走进去的。问他记不记得身份证号码,我要找他的就诊号码。他没有说话,伸手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我,我只能接住,他手上有血,这下他的身份证、我的手上,都粘上了血。

问他有没有高血压,他说没有。但照例是要量一下的,耳鼻喉科的医生不处理血压高的问题,如果血压真的高,要在急诊先处理。他绕过前台柱子坐下来,还是不敢松手,一直捂住自己的鼻子。他左侧的手臂放下来,可以看到手上都是血。还好从胳膊肘上面量血压,那里倒还干干净净。我把血压袖带完全解开,直接从上面胳膊绑上,不像平时一样让他手伸进去,再往上套,这样才不沾血。

结果他的血压很高。我带他到抢救室里躺下,电话告诉耳鼻喉医生。过了不一会儿,她下来了。医生要我准备一些棉球,还有治疗车给她,外面还有其他的病人,我准备好后,就离开了。等我再次回来,看到现在男人不用手捂住鼻子了,但床单上流了一大摊血迹。他光着上半身躺在那里,渐渐觉得冷了,问能不能把他的肚子盖起来。我拿起旁边床上的被单给他盖上。

在等医生下来的时候,我们医生说给他吃一粒降血压的药,量了几次,血压还是高。等医生用棉球给他填塞好,他的血压突然低了,不是低到正常,是比正常还低。医生在里面急急地叫我,我进去看了看,又量了一次血压,果然是低了。这男人嘴里说“死不了。”他说得含混不清,医生问他说什么,他又重复了一次,“死不了。”我准备给他打针,可以感觉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层潮湿的汗珠,看来他的确血压低了。补了液体,血压渐渐又恢复正常了。

医生说让这男人在这里观察,她则回到了自己科室。还有很多病人,我一时无法走回去再看他还有没有流鼻血,离开的时候交待了坐在护士站的同事,就去做其他事了。等我打了几个针,消毒了几个病人的伤口,再次回来时,发现耳鼻喉的医生又下来了,她站在病床边,继续为这个病人检查他的鼻孔还有没有出血,我看到她后脑勺长长的头发,和发根处一个深蓝色碎花的发圈。

这一次医生带齐了工具,帮他清除了鼻腔里的血块,又重新填塞了海绵。刚开始男人一动也不敢动,怕一动就又会流血。现在他坐直身子,又躺下,也没有再流了。医生放心地回去了,给这男人开了一些止血药。他用手机交费的时候说“这手机跟我一样,也老了。”

等到手续办好,我推着他躺的床往留观室走,他又感慨道:“人老了,什么病都来了。”还好也不算什么大病,流鼻血而已,实在也不用太担心了。

3

这个夜班,透着一股邪气。从晚上上到了第二天下午,以为在科室吃完早饭就可以完成收尾工作,结果继续吃了午饭,睡了一觉,下午才算真正完成。这样也好,反而没有下了夜班直接回家那么困了。

对我来说,并不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对跟我一起上班的同事来说,就不是这样了。现实中的故事没有办法完全讲述出来,事实上也没有这样讲述的必要,自始至终,我好像隔着一层窗户纸,故事就发生在我旁边的房间,我的读者知道这种感觉就够了。

救护车一回来,记得我的同事进来拉车床,叫我帮忙,然后我在拿床单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开始干呕。她不是晕车,不是怀孕,是发生了可怖的事,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救护车就停在那里,闪着亮灯,如果我足够好奇,走过去拉开车门,就能看到她看到的场景,体会到她的感受。可惜我不是那种体验派的人,一点也不好奇。相反,我很害怕,能不看到可怖的场景,我是一定要避免的。

同事坐在座位上,实习妹妹给她倒了一杯水。她胡乱喝了一口,感觉状态很不好。我准备戴上手套去帮忙,其实我内心是非常害怕的,然而领导打来一个电话了解情况,要我接,我就这样避开了真正要去面对那个场景的可能。

我的上一个同事因为出车,遇到可怕的事,具体是什么,她一次也没有说过,我觉得说出来会好些,但她不肯说。之后她跟领导申请调了班,再也不上出车班,而且一改之前活泼开朗的性格,变得话很少,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改变。后来她说她去看过心理科,吃过药,但还不见好转。从头到尾,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只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冲击非常大。

我有点担心今晚的同事,担心她会像上一个同事一样。我拂着她的背,想要安慰她一下,可是只要我想象一下她所看到的场景,自己都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我试着帮助她做点事情,然而能够帮忙的很少。我只能带着消防人员去了一次太平间,远远指给他们方向。等到遗体交接的时候,我又想帮忙,又非常害怕。最终还是要那位同事跟我同去。

我们始终背朝着太平间的方向,生怕自己看到什么。我没有看到,但我知道一墙之隔,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怕的场景,就在那里。我不去看,不去想,只要我没有真正看到,感觉整个故事都是在另一个房间发生的,虽然离我非常近。

熬到了天亮,同事眼神涣散,睁着眼呆了整整一个夜晚。她本来在十二点以后,没有事情是休息的,我可以想见她非常得困,心里受很大的冲击。如果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就是帮她一起写记录。我把我的早餐跟她一起分吃了,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叫早餐,然后各自在电脑面前写记录。过完一整个完全不合眼的夜晚,我们的脑子并不怎么清醒,我觉得这导致了工作效率低下。

到了中午,我们在饭堂群里叫饭,被饭堂工作人员提醒“麻烦下次叫饭早点,已经在送了。”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要在这里吃午饭。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胃口,我看到她饭盒里的菜和饭几乎还是满的,用筷子慢慢扒拉了一会儿,就叫我一起扔掉。

我爬到上下铺的上床,尽管现在上班的同事要进来吃饭,开了灯非常刺眼,我用被子盖住头,很快睡着了。下午醒过来,感觉精神好多了。不知道我的同事,她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4

凌晨两点半。

这个时候特别安静。所有的病人都离开了急诊,两个医生分成上下半夜值班,不值班的那个已经关门睡了,值班的那个还外放着手机,不知道他在听什么。坐在门口的保安大哥坐在凳子上向后仰躺着,帽子盖住脸打瞌睡,突然惊醒咳嗽一声,站起来吐了一口痰。我坐在护士站,脑袋昏昏沉沉,脚底板有种酸痛的感觉,但只是坐在这里,不能算累。周围只有电脑主机轰轰轰的声音,突然间感应门打开,我们阿叔推着轮椅进来了,他刚刚出车回到住院部,想必顺便把轮椅带回来了。

玻璃窗外面的景色看得不是很清晰,有几盏路灯亮着,道路边有两盏发出红色光的灯,是医院急诊的指示灯。灭蚊灯突然发出“噼啪”一声,吓了我一跳,我意识到是有蚊子撞在了上面。又坐直身子,往外面看,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窗户正对面路灯下方有一棵小树,它的叶子被路灯照亮,是绿色的。

这一栋楼,跟我工作相关的,我知道有几个人,检验科、收费处、药房,各有一个人值班,只是现在这么安静,我想他们都睡了。现在连值班的医生都走进休息室了,也不再听得到他手机的声音。我想他也去休息了。

留观室里虽然没有人,但里面一片乱糟糟。每个床都有人睡过了,这会儿我开了紫外线消毒房间。让我回忆一下都有些什么人来过。

一对中年夫妻来了,男人额头上撞了一个小口子,过来打破伤风。女人手里拿了一把彩虹色的大伞,不停叮嘱男人,不要碰到做皮试的地方。

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我见到他时,他就是躺着的。他穿着很时髦,黄色的裤子,黄色的皮鞋,两种黄色并不相同,但我肯定,都是属于黄色中的一种。照顾他的是一个同样衣着讲究的女人,我没有办法猜出是什么关系,她并不像一般夫妻那样骂喝醉的人,但又不像普通同事一样躲得远远的,只要男人一呕吐,她赶紧用袋子接住。她也不嫌脏,不怕味道难闻,始终坐在床跟前,一步也没有离开。直到男人打完针,自己走出来去厕所。男人清醒过来没多久,他们就离开了。

还有两个打针团队。如何这样说?反正明明只有两个病人,可是每个病人有四五个家属,坐成一圈大声聊天。一边是一个年轻女孩,她的家属是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几个女孩和男孩,他们有说有笑,说话挺大声,我忙得跑前跑后,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另外一床是一个孩子,他的家属是几个中年妇女,孩子一直在睡,几个大人一直在大声聊天,我走过去换了一次针水,孩子翻了个身还在睡,他的家属们还在聊天,一刻也没有停过。难为孩子居然能睡着。

这两张床的病人走后,安静了不少。你只要想想,一下走了十个不停大声讲话的人,就很容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现在才发现,轰轰轰的声音并不全是电脑主机的声音,而是科室备用的一台蓄电机器发出来的。是为了紧急停电时,重要的电脑不至于不能开启准备的。我的眼睛越来越困倦了,而让我不要那么困倦的办法,我想是不要再写了。

5

记得张小娴一本书里的一句话:懂得欣赏长夜的人往往比较接近永恒。如果要上夜班的话,我想不得不被迫欣赏长夜了。

上夜班的那天白天我虽然不安排外出的活动,但基本跟平时一样:送孩子上学,在家看看书,接孩子放学,辅导写作业,牵着两个洗漱干净或者把他们从楼下叫回家。特别是孩子们准备要睡的时候,我感觉最困,真想也躺在床上睡觉算了。但是不行,等待我的是一整个不眠的夜晚。

去到科室,接完班,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夜班同事。等到十二点,另一个同事进去休息了,医生也回到值班室,有病人的时候,等我叫他们出来。这个科室就是我一个人守着了。嗯,也不完全是,还有门口的保安。但我总觉得他比我轻松很多,他就真的是守着,我还要干活,一切白天会干的活都有可能要干。

十二点之后,科室安静下来,就算有一两个输液的病人留下,也非常安静。我把护士站和大厅的灯关掉了几盏,让光线暗一些,这样眼睛觉得舒服多了。我静坐在护士站的电脑面前,只是守着,翻一下手机里公众号的文章。不知什么时候,感觉有很多蚊子,随手一抬,就打死了几只。上一个夜班,还完全没有感到有这么多蚊子呢。

我开始去找蚊香,那晚刚好跟我值班的是一个男同事,不在值班室睡,这样我就可以自由出入值班室了,如果有人在里面睡觉,打扰别人就很不方便。我把蚊香取出来,轻轻地把合在一起的两盘蚊香分开,用打火机点燃一盘,心想:这下坐在这里也不会受蚊子的骚扰了。如果是单纯坐着,我想没有那么累。可我想到一些我没有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还是要趁夜班做好。

比如第二天要考操作,而且是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操作,全凭现在看视频学了。我一边看视频,一边不时停下来,记录下操作的要点。这时候,零星有人进来看医生,我给他们登记,打电话叫医生。看完医生,要打针的,我又走过去打针。医生还给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开了输液,我心里想,他真看得起我,这大半夜的,眼睛总是没有平时利索,要是打针打不上怎么办呢?幸好那个小孩子的血管还比较明显,不至于看不见。

等忙完手上的活,又去做安排给我的一些杂事,非得到夜班的时候才能做,因为白班比较忙,根本没有办法做这些。床位上躺着一个黑衣服的男子,他的肚子很大,一坨肥肉从衣襟下面露出来,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他说他已经是第三个晚上来打针了。我打完针,他交待我多贴一条胶布。说第一天因为睡着了,针肿了,第二天还没有睡着就肿了。难怪他这么有经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凌晨两三点过来输液,听他语气可能他刚下班过来的。可是这个时候护士也困了,所以就算他的血管很粗,也有可能会打肿的。我去给他换针水,他翻了一个身,对我说:“好多蚊子啊,我的手都被咬了。”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蚊子是我们科室的特产,我走过去把我点在护士站的蚊香给他放在床边,告诉他,小心别踢翻了。我走来走去,反正也用不着,但愿护士站的蚊子已经死光了。

那晚还见到一个年轻人,喝了酒骑电动车摔跤了。走进来,满脸是血。我让他坐在诊室凳子上,想弄清楚究竟是哪里在流血,大多数是擦伤,没有大的伤口。他说主要是摔到了脸,难道是脸着地了?医生仔细检查后,说眉毛上有一个伤口要缝针。这个年轻人躺在床上,医生缝针的时候,叫我把其他地方的伤口消毒一下。我看到他手臂上有一块擦伤,中间比较深,有一个凹进去的小洞。我对他说:“有点痛哦。”他说没事。可真当我清洗的时候,他开始拽紧拳头,手臂开始颤抖,嘴里低声地吼叫,后来发出一声“操……”看来人在很痛的时候会忍不住爆粗口,也许这对他缓解疼痛有帮助。

一开始他不知道怎么告诉他的家人,可能他怕家人责骂,他朋友,也是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告诉他,就说骑车摔倒了。缝完针,他走到收费的地方,一会又走回来了,估计是不够钱,一会儿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中年女人,走进来,问我“在哪里交钱?”我猜是他的妈妈,她交好费,拿了药,又问了一些关于他伤口的事,才离开。

终于到了早上八点,可以准备下班了,不幸的是早上有领导来查房,说是来听我们反应的问题,帮我们解决。结果我们一个问题没有提,相反他们提了一堆我们的问题。接着有领导给我们讲医保的政策,讲完了,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我跟另一个同事说:“我不知道我们干嘛留下来听。”一头雾水加一身疲惫,他说,我们夜班的人走了,就没有人听她讲了。就这样,一个夜班结束了。我坐在值班室慢腾腾地吃完早餐,才换衣服回家,下午还要过来考操作和开会呢。

6

除夕夜,我值夜班。

很早就能从窗户看得到烟花了,医院隔壁广场是一个固定放烟花的地方,表妹文儿也给我发信息,说正在去广场上的路上,问我在何处,我走到门口,拍了一个烟花在空中盛放的视频发给她,说我也可以看。以为一晚上都可以坐在桌前看烟花呢,结果一晚上跟平时没有两样,一样有不少病人,有不少院前任务要出。

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在吃饭前突然晕过去了,家人说他说想吃八宝粥,在厨房弄好了端过去,却把他叫不醒,想让我们把他接到医院住院。我提着药箱走在他们楼下,遍地都是鞭炮破碎的红纸屑,一上车,这老人已经缓缓地醒过来了,他不时斜过眼来看我,可能是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我又是做什么的。等家人告诉他要住院,他轻轻地摇头,说:不想住院。我感觉他的气息只剩下轻飘飘一缕,尽管他这样说,他的家人还是坚定地要让他住院治疗。

一个年轻人在黑漆漆的草坪上放烟花的时候,被一个木屑扎破鞋底,刺伤了自己的脚掌。我们赶去的时候,只见他的那只脚用两件衣服绑得紧紧的,一个女孩子和另外一名男子陪着他,他们坐在车上,回忆刚才的情景,说不该去那黑漆漆的草坪上放烟花,又说不该穿洞洞鞋。回到医院检查脚底,的确裂了一条口子,消毒包扎好,又回家了。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红色上衣,粉色拖鞋,亮绿色袜子,因为高烧,呼吸困难,急匆匆地来了急诊。送他来的司机在护士站说“我刚刚送他来闯了几个红灯,得让医生给我开个证明。”等他稍微缓解了,我们推他出抢救室时,推不动,这时他说他有两百斤。

另有一人放鞭炮,没有及时丢出去,把两根手指烫伤了。我吃了同事自己做的菜,辣得喝了两杯雪碧,后面无事又吃了一包薯片,口渴难耐又喝了一杯橙汁。结果肚子一直胀,难受,迷迷糊糊一直睡不着。

夜里有人头晕又叫车,接他回来后,刚走进值班房,又来了一个昨晚骑摩托车摔跤的老年人,说是急着去接他老婆,黑暗中没有看清路,痛得受不了才来医院,结果好几根肋骨骨折了。

就这样,天完全亮了,我疲乏得只想坐着,可以原地躺下睡觉就好了,可是还有接外公外婆去我家的任务没有完成。去到舅舅家,等两位老人完全捡好东西,搬上车,已经过去不少时间,现在我所需要的,是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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