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澡堂应该是很小的时候跟爸爸进去过,但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厂院女职工澡堂分两个区,进门是更衣区,掀开塑料门帘一片水雾氤氲的就是洗澡的区域了。有个十来二十个隔间,水泥地水泥墙,铁水龙头,很工业风的样子。一排气窗开得高高的,但居然有人从估计得有10米高的外墙爬上气窗偷看,也是用心良苦了。是不是那会儿扒澡堂子偷看是公共澡堂的标配事件啊?
听妈说,我们厂用水免费。澡堂的水量很大,龙头扭到底的话能打得背脊生疼。人总是很多,更衣区里那些坦然脱光了站在那儿聊天的我妈妈的同事,总是让我不忍直视,不是因为她们或肥或瘦,而是在我当时眼里,脱光了衣服本来就是丑的,她们居然还像穿着衣服那样站在那儿寒喧、聊天,那个画面真的是美丑的丑,而不是怕丑的丑。
我妈为了锻炼我的胆量,有时会让我一个人去洗或者先去霸位。我也学会瞅准了那些像是快洗完了的,看着面善或者好说话一点的阿姨大妈们问:“快洗完了吧,后面没人等吧?”一看我一小孩身边没有大人,大部分大人都会爱搭不理或者嗯一声。就算嗯了我之后,一看到刚进来的人中有相熟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召唤:到我咯里来。更可恶的是,明明看见我正在脱衣服了,那些个熟人一个不声响就哧溜挤进我面前的隔间,像没看见我似地洗起来。
大部分情况是,看着像是洗完身子的人还要接着洗衣服,我甚至怀疑她们会带上前几天的脏衣服一起洗。她们光着身子在那儿没完没了地搓啊摆啊,就好像那个隔间成了她私人的领地,而她就因为比我先到一步就拥有了这块领地的特权。因此,我总是怀疑这些人心里其实是想要洗到澡堂关门才罢休的。
好不容易轮到我洗的时候,但凡有人来问我或是站在我面前等我的位,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动作,看不得别人等。就像当时在学校的公共厕所,一下课大家都冲进去,蹲坑就那么几个。通常是你在那儿蹲着坑,你眼前就已经踏着一只脚表示接下来就轮着她了,于是,厕所也上得很急,大便都不敢留到课间,就是上也拉不出来。
澡堂其实很脏,有些地方跟厕所差不多,只要是角落必定扔满了带着血的卫生纸,那会儿还没有卫生巾,大人们用的都是月经带。有时看她们娴熟“大方”地摆弄这些,我就为自己以后也要在洗澡的时候弄这些犯愁,我肯定会手忙脚乱得弄不好的,这是多私密的事啊,摆到众目睽睽下做,太丢脸了。如果操作不好,还要被笑话。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弄不好了?
澡堂不开放的时候,只有我最高兴了,可以在家里烧水洗。那时候家里一进门就是厨房,兼洗漱功能区。洗澡的时候就把对外的和对房间的两扇门关起来。夏天很方便,打一桶水就好了。冬天得再准备一暖瓶开水来兑着用。只是厨房没有地漏,一洗澡水就从家门一直流过两户共用的阳台,有时候会漫到隔壁邻居门口,然后流到公共厕所里。现在想来,事前事后的准备收拾工夫也是挺麻烦,哪里有澡堂连衣服都可以用免费热水洗好了再出来省心。
我们住在厂院能有澡堂,不知道当时市区的人要洗澡可怎么办?像我外婆住在城区,房子是木板结构,一楼是别人家,二楼不小心打翻一杯水都能渗到一楼。好像只能到楼梯间的厨房洗,印象中那里一个大人站着都得弓着腰,且转身不开。问题是喝的水都需要用扁担提桶去挑,拿这样的水洗澡简直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