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有许多年龄节点,25岁就是其中一个。仿佛所有人一夜之间从荒芜里醒来,匆匆奔赴各自的十字路口。
很多人在这一年结婚生子、升职加薪,从前的混乱与不安都慢慢被抛之身后,有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
而另外的一群人,在25岁这个当口,突然感到迷茫。他们开始质疑身边的伴侣是否真值得相伴一生,思考自己的职业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于是他们分手、裸辞,断尾求生。
这里分享3个25岁女孩的故事。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快乐自由,不需要伟大,不需要意义。
01 |“你会实现梦想的”
6月初,陪伴我两年的室友离开了上海,虽然她早有离开的意愿,但公司部门的整合加速了这一进程。知道她定好回家的日期时,我尚在北京出差,等我从北京回来,她次日就要动身了。
最后一顿饭约在火锅店,人声鼎沸,说话时需要扯着嗓子,加之汤底烟雾缭绕,彼此间既听不真切,也看不真切。
我俩从前住一起时,有过几次兴之所至的彻夜长谈,聊的大多关于梦想。我希望未来能倚靠文字为生,她则盼着哪天能拍出打动人心的好视频。
我们毫无保留地夸奖、鼓舞对方:
“你写的东西真好,你会实现梦想的!”
“你拍的视频真好,肯定能实现梦想!”
工作久了,再与人提起“梦想”这俩字,已有些难以启齿,那似乎是小孩才配拥有的美好想象,似乎一张嘴就暴露了自己的天真和幼稚。
唯独我俩在一起时,可以把这个词不遗余力地说上很多遍,每说一遍,那些隐遁的力量又增了几分。
然而现实生活里的压力有时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拍视频时,摄影师性格乖张,演员不听安排,总导演兀自在一旁弹唱尤克里里,似乎所有人都以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在敷衍行事。而作为编导的她,不仅要敲定场地、统筹物料、督导后期,甚至连搬摄影器材这样的杂碎事儿也得亲力亲为。
两年里,我见证了她无数次的熬夜加班,到家时满身疲惫,早上又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去公司。每次和家人视频,还得着急忙慌地化个淡妆提提气色,“不然他们会担心”。
这样的作息也直接影响了她的健康,感冒、失眠、头痛,有次独自去医院输液时,更是药物过敏到晕厥,“听到有护士在按铃呼救,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要死了”,事后她心有余悸地对我说。
“我讨厌无休止地熬夜,或许我并不适合做这行。”所以,当公司调整结构时,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决定离开。
买好机票,连夜收拾行李,扔了一堆旧物,都是当年一股脑儿从长沙带过来的,“还以为会在这待很久呢,所以七七八八的东西全带来了。如今回去,反成了负担。”
25岁,我们需要走入人生的新阶段,我们不得不放下对未来的想象,通过种种改变,来直面生活的素颜。
山本耀司曾说,“我欣赏那些了解自己局限性的人,只有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没有人可以永远独当一面,允许自己走弯路,给自己一次又一次认清自我的机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实际上,我仍然相信她终有一天会拍出很多很好的视频。
或许,不把爱好当职业,会来得轻松些吧。
02| “孤注一掷,追求喜欢的生活”
早前因工作对接认识的一个编辑,也于年初离开了上海,拿着去年年终领的优秀员工奖金,买了去丽江的机票。
原以为她只是开启了一趟普通的旅行,谁知她竟一气儿跑了十几个城市,连工作也不要了。
“太忙了!头发都脱落得露出了头皮。”某一天,她突然想明白,她渴望的生活,不是没完没了地加班及越来越暴戾的脾气,而是有个健康的身体,有鲜花绿植,有可爱的宠物,有热腾腾的烟火气…
所以,成为优秀员工,拿到奖金,不过是对这段沪漂生活的告别仪式之一,“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上海,我希望我不是以逃离的姿态弃城而去。而是顺其自然到了人生的另一个关卡,从从容容所做出的忠于内心的选择。”
走的那天,她发了条朋友圈,“追求喜欢的生活,总是需要莫大的勇气。”配图是上海的天空,天边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
先去了云南,又一路溜达到贵州,后来回了趟河南老家,最终选择留在赵雷歌里有着各色小酒馆的成都。
在上海与人合租了三年,她最渴望某天能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1700元在上海连个好点的单间都难租到。在成都,却可以拥有一个带超大窗户的一居室。”说到这里,她有些雀跃。
她暂时没有工作,也不打算找,靠着沪漂时存下的一些积蓄过活。
去花草市场买了很多植物,金边吊兰、仙人球、绿箩、富贵竹,又从小区里掐了四枝疯长的竹叶青来水培;认真修炼厨艺,购置了炒锅、砂锅、蒸锅、奶锅,尝试包饺子、泡米酒、腌泡菜…
她在朋友圈里写道:
“阳台上种满花草,冰箱里存满粮食,管它外面是风是雨呢”
“今天在三环的熊猫绿道上走了五公里,到家才发现自己满身都是桂花香”
“天放晴了,拿出腌制一周的剁椒,做了一盘剁椒蒸鲫鱼”
……
如今,她的头发长厚了一层,久坐引起的小肚腩也渐次消退,时间在这里慢了下来,仿佛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实际上,年轻人的丧不一定单纯来自于穷、不自信或时代的夹击。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正的青年危机在于你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也从未试图真正了解过自己。
无论是工作、爱情,或是生活中的一菜一粥,不将就,才得以持久。
想被世界温柔以待,何不先以温柔的方式,爱自己?
03 |“做乡村书店的精灵”
6月中旬,我在丽水松阳见到了作家李娟,她彼时是受平民书局邀请而去。
平民书局是南京先锋书店在乡间的第三次尝试,设在松阳县郊的山顶悬崖边。崖边有个古村落,村里的石头房子大多空置着,年轻人纷纷去了外地,留下的全是些孱弱的老人。
书局安排了一场李娟的小型签售会,书籍满当当地摞在桌上,人手却不够。几个书粉眼巴巴盯着娟,带着点站不是,坐也不是的手足无措。
眼见着偶像就在跟前,我也十分紧张。但一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近距离接触娟的机会,便心下一横地跑过去表示可以帮忙。
也就是这一念之间的决定,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傍晚,我躺在半山腰一家民宿的木床上,正快乐地回味着这一天与娟的互动:她坐在我身旁签名,我替她一本本拆掉新书的塑封,她时不时问我这个字是否写对,我则偶尔起私心搭讪几句:“娟姨,你喜欢三毛吗?”
这时一则电话过来,“慌慌,我是平民书局的店长立夏。李娟想请你吃饭,你来的话,我现在去接你。”
环环绕绕的盘山公路,耳旁呼呼温柔的风,远处橙红的夕阳正在下沉,“啊呀,电摩没电了!”骑至半途,立夏在前头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山路陡峭,亦无人烟,只能一步步推车上去。没一会儿,我俩便累得满头大汗。看着彼此的狼狈样,不禁对视大笑起来。
立夏是个性格爽直的山东女孩,笑时满口白牙,眼睛弯成一道细缝,由于眉毛粗黑,不笑时又颇带了几分英气。她说她自小喜欢安静的生活,所以当初大学毕业后,便应聘去了先锋书店。
后来平民书局开张,先锋书店创始人钱小华一眼看中了立夏,一纸调令把她从南京派到了这寂静的山里来。
说起来,立夏并不惊艳,她甚至觉得自己平凡。当初被委以店长的重任时,她感到十分惊惶,“也不知为何挑了我来。”
在不少文青眼里,这是一份美差:装修精良的书店,与世隔绝的村落,晨起可以看满山的晨雾,隔壁不远处还有个养鹿场,里头有不少可爱灵巧的小鹿…
立夏自然也是享受其中的,但偶尔也会孤独,“有一天,我特别想去看电影,但找不到朋友陪我一起。后来还是下山去了县城,可真到了影院门口,只觉疲惫至极,便又骑着电摩回到山上来了。”
以前我对孤独的理解,就像都市文青爱说的,“在热闹的人群里仍觉得孤身一人。”但当你真的日复一日地留守在这山间,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亲人朋友,只有天地云雾,只有忙碌的工作,发现自己在这大世界里不过是一粒微尘,那种感觉才是真的孤独吧。
好在,孤独不是残疾,而是眼睛,它能带你去看世界的另外一种样子。
这个没有年轻人留守的古村落,因立夏的到来,显得热闹了不少,她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了这些老人的团宠。
有时忙得忘了吃饭,隔壁婶子一定会给她热一碗炒饭,她也从不推辞,直接坐在人家门槛上就快乐地吃了起来。
村里一位大叔,年纪60上下,平日里在书店做些种种花草、打扫卫生的零活,更是把立夏当女儿一般对待,重活不让她干,时不时还要催促几句,“你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立夏则回怼,“让你少抽点烟怎么就不听呢!你什么时候戒烟,我就什么时候找对象!”
“我还买了个投影仪,想看电影了,我就让婶子来我房间睡,顺便一起看个电影。”立夏说,她现在不再孤独了。
那天,正好是立夏的生日。晚饭除了婶子做的红烧排骨,娟炒的新疆大盘鸡,还有店里濒临过期的芒果蛋糕。
“就拿这个快过期的蛋糕当生日蛋糕啦!”灯光下,立夏双颊微红,闭着双眼许了愿望。
我们都知道,生活的延续性很重要,把自己从原有的生活里连根拔起,是一件艰难的事。所以我佩服这三个女孩,她们或被动或主动地进入了新环境,开始了新生活,依然愿意面对一切不可预测的困难,朝着自己的理想,旷日持久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