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周舍终于离开了,剩她独自一人在屋。
我打开房门,静静地走了进去。却见她在拼命地洗手,都快把手上的皮搓掉了!我一阵阵心疼,快速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
她吃惊地望着我,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愕地问我,是否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与周舍喝酒调笑的样子?她眼神里满是落寞与羞愧。
她是在在意我的感受吗?还是怕我看不起她?还是她自己感到自卑,被我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
是的,我全都看到了!“淫媚轻浮低贱恶俗,脏、恶心”,这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我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放进水里,轻轻地给她擦洗着。她的手柔夷香凝、红酥青葱。其实,在我的眼里,她一点都不脏。
当我说出这番话来,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我,眼里闪现出点点泪光。她是被我的话给感动到了。
我们,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人人唾骂、冷酷无情的活阎罗;她,曾是一个轻浮媚俗的歌姬!即使我们都有一颗正义、善良的心,依然不能被世俗的眼光所接受。
很快,她注意到了我手上的伤口,拿出伤药细心地帮我包扎。
我凝视着她,思索片刻,便问她,如果引章下次再背叛她,她会怎么对待呢?
这个问题与其是问关于她的,不如说是为我自己问的。我迫不得已杀了背弃我的兄弟,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感到迷茫难过。
而她的一句“有恩还恩,有怨还怨,不计过往,只遵本心”,令我豁然开朗!说得好,赵盼儿,你一句话点亮了我迷雾中的这盏灯,我不再感到迷茫,终于可以无惧前行了!
我们相对而坐饮酒。胭脂美酒,窗映月圆,觥筹交错……几杯酒下去后,她有点微醺了。
她柔美如玉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扑朔迷离的眼神,竟让我恍如置身于烟波环绕、美伦美幻的天宫之中……
我陷在这美好的情境之中无法自拔,久久不愿醒来!我迷失了!瞬间,我回过神来,赶紧转移开视线,我刚才看她的眼神好像过届了!
顾千帆,你这是怎么了?我感到自己的失态!
为掩饰我的慌乱,打破这无名的尴尬,我赶紧起身准备离开!我还要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和杨家几十口人命洗清冤屈,还他们一个公道。
她感受到了我的些许艰难,让我留下,想劝我放弃。她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还是,有不舍?我不得而知。
但是,我不得不离开,即使有万般不舍!因为,我跟她一样,不能放弃自己的初心。我身上背负了太多,我必须为那些冤死的人一个公道。
她见我意志坚定,便不再挽留我,还跟我开玩笑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到时她再有什么事情还指望我撑腰呢!
我们还会见面吗?是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逗她不怪我惧内了?她嗔笑我要再说,就不还我钱了。我恋恋不舍地望着她的眼睛,居然想也没想脱口就来了一句:不还钱就不还钱,以身相许呗。
气氛一下子凝结了下来,她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她是在验证我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吗?顾千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以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开这种玩笑啊!
但,这是我的心里话吗?我惊讶于曾经冷面无情的我,心已经不再如原先般冰冷,似在慢慢被融化了……
似乎被她看透了内心,我慌乱地避开她的眼神,以酒喝多了为借口,坦言自己一时失态了。酒,真的是个好东西。
俩人都陷入了尴尬,一时沉默了。
聪明的赵盼儿很快打破了这份尴尬,径直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朋友之间,开个玩笑而已。
朋友?我们只是朋友吗?仅仅只是朋友而已吗?我突感到一阵阵失落,情绪渐渐降到了低谷。刚刚那暖热的心又渐渐失去温度,一点点变凉。她的眼里还是只有欧阳旭!
原来,在她眼里,我们不过也只是朋友吧!我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坦荡而真诚,眼眸流水般流转着点点光亮。
她大方地向我伸出手来,说出一句倾盖如故。看着她期望的眼神,我不便拒绝,轻拍了她手一下回应到:白头如新。便笑着转身离开。那笑,是那么苦涩……
我该何去何从?我想起了在杭州的父亲,萧钦言。虽然我恨他,但若不是走投无路,我是绝不会想到求他相助的。
我与陈廉雇了一条小船,从香云楼下缓缓驶出。我心情很低落、沮丧,但又实在放心不下她。无奈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竟见她从屋内出来,倚在栏杆处眺望。
她是在给我送行吗?赵盼儿,你有没有想我留下?哪怕只是一点点?
灯火通明的香云楼上点缀着她的一袭红裳,在月色的笼罩下,似一幅美轮美奂的佳人图。我看得醉了……
她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神果敢而坚定。她的眼睛似天上的星星,闪缩着五彩斑斓的光。
面对她如此炙热的眼神,我内心突然感到一阵慌乱,竟不敢再继续看她,迅速收回眼神不知该如何安放。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从来对任何事情都无畏无惧的我,此时,竟不敢直视一个女子的目光。因为我无法做到如她一般坦然。
陈廉不停地跟我聊着他的家长里短,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似有似无。我感到无名地心烦意乱,不知所从。我的眼神扑朔迷离、躲躲闪闪,不知该望向何方,但似又有一股无名的神秘力量,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看向她。
香云楼渐渐远去,一切都慢慢地归于寂静。而她,也离我越来越远……到此时,我才敢无所顾忌地看向她,贪婪地欣赏她的美,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赵盼儿,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