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则诚矣
《传习录·答陆原静书（14）》
来书云：“‘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如何谓‘明得尽’？如何而能便浑化？”
良知本来自明。气质不美者，渣滓多，障蔽厚，不易开明；质美者，渣滓原少，无多障蔽，略加致知之功，此良知便自莹彻，些少渣滓，如汤中浮雪，如何能作障蔽。此本不甚难晓，原静所以致疑于此，想是因一“明”字不明白，亦是稍有欲速之心。向曾面论明善之义，“明则诚矣”，非若后儒所谓“明善”之浅也。
大意是：
陆澄来信说：“前人说‘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什么是‘明得尽’？怎样才能浑化？
良知原本就是从心的纯净明亮那里来的。气质不好的人，不但渣滓多，障碍和内心的遮蔽物也很厚，心灵很难敞开，做不到纯净明亮。气质好的人，本来渣滓就少，障碍和内心的遮蔽物也不多，稍做一些致知的功夫，他的良知就能晶莹剔透，很少的渣滓就像热水中的浮雪，怎么能成为障碍和内心的遮蔽物呢！这本来不怎么难懂，陆澄你之所以在这个问题存在疑问，想必是因为对“明”字不理解，也是因为有一点急功近利的想法。从前，我曾与你当面探讨过“明善”的举措，“明则诚矣”，并不是像后世儒生所讲的“明善”那样简单、浅陋。
这里涉及的第一个问题是：“明”的问题。这个“明”是“明白”的“明”，“聪明”的“明”。“明”从哪里来？“明”从“诚”那里来。诚就是忠诚地对待内心、忠诚地对待自己，忠诚的对待自己也就是忠诚地对待他人。这一命题的逆命题、反命题、逆反命题皆为真。这些命题是：忠诚对待他人也就是忠诚对待自己、不能忠诚对待自己也就不能真诚对待他人、不能忠诚对待他人也就不能真诚对待自己。不能做到忠诚对待自己、忠诚对待他人，那就不能算聪明（最多只不过是“小聪明”），就会有障蔽，同时也会失去自信。这样的人要么是一个糊涂虫，要么是一个粗暴的恶棍
这里涉及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做到“明”，有些人却做不到？忠诚对待自己内心是人的本分，也就是说良知就是人的本分，是人作为人所应该具备的。如果被一些东西侵扰了，那就很难做到了。人进入社会，参与社会活动，实际上就是在否定自我，如果我们不能客观而全面的看待社会，认识人生，只是做局部的、短暂的牵就，认识不到“我就是人人”，不能通过人人来实现自我价值，那么良知就会被遮蔽。
这里涉及的第三个问题是：“明则诚矣”与“明善”的区别，或者说“明善”有什么不妥？我们说“人之初性本善”，这个“善”我们往往作“善良”解，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是否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呢！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善良吗？肯怕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饿了就哭，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乳汁，甚至不管这乳汁是来自自己的母亲，还是其他人，甚或是来自其他动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善良，也没有做到善良。但这时的他们是忠诚于自己的意愿的，不会吃饱了却哭个不停，饿了反而不哭。这样，“人之初性本善”还可以理解为“人之初性本诚”“人之初性本明”。这就是“明则诚矣”与“明善”的区别。
一时之念，不知对不对，权且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