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文明的流寇时代
明代是文明正式宣告死亡的时代。
明祖朱元璋开国设计的目标是,当100年、200年……后,朱元璋从坟墓里出来,看到的明朝社会,与其当年的明朝社会,没有任何变化。
明祖构建的体系,是以“稳定压倒一切”而牺牲“文明与进步”。
明祖将“编户齐民”政策落实到全国每个角落,明祖认为,顺民也不可以任意离开户籍所在地,“流寇”之患从此根除。
朱元璋是文明的终结者。朱元璋签发华夏文明的死亡通知书,朱明王朝在病榻上,继续依靠残存的文明维持生命,等待流寇时代的到来。
流寇时代降临,残存文明于接受全民洗劫后,正式宣布死亡。
吏治国家的格局,只能是内廷宦官阉党的天下,是消灭贵族、压制乡绅的天下,是民众完全散沙化的天下。
吏治国家的路径,官吏与民间失去天然联系纽带,和平的最终维护者,仅是依靠粮饷以支撑效忠的雇佣军人。只要轻微触碰自然灾害、加征赋税、局部动乱等关乎民众温饱的高压线,“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全民洗劫的流寇时代,就会迅速降临吏治国家。
明代中央的内廷阉党干政,或外廷朝堂党争,即便仅发生在首府北京城内,也可能会成为癌细胞。
民变,是大一统吏治国家癌细胞扩散的必然反应。民变蔓延,成为全国浩劫的流寇战争。
明末流寇的战斗力,仅略高于顺民,但是明廷始终无法终结流寇战争。明末民变,具有不同于其他朝代民变的“经济性格”。
李自成、张献忠等杀人魔王降临残存文明,但其背后定律,实质仍没有脱离“民以食为天”的千古真理。 明末民变具有近代性格,明末的“民以食为天”,本质并非粮食不足,而是通货膨胀。
明代是白银存量巨大的世界头号白银帝国,当民间与政府的巨大白银存量同时涌向市场时,就必然使粮食价格不断升高,并拉动其他商品价格也随着不断升高。
民间巨大的白银存量涌向市场,是因为明代杰出政治家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改革,市场因此对白银的需求量持续增加。
政府巨大的白银存量涌向市场,是因为明末流寇和关外满清的战事,使巨量白银作为军费开支以及军队的“工资”饷银投放出去,急剧增加了市场的白银存量。
《明朝那些事》作者当年明月的观点表述是:流寇,朝廷无足够之白银安抚之。剿灭流寇,朝廷不得不加征赋税以供养雇佣军。加重赋税,将顺民又培育为新的流寇。
因此,搁置流寇褒与贬的是非,从经济及财政的角度分析,大一统吏治国家财政崩溃是原因,流寇战争是结果。
明祖的恶毒设计,残存文明以流寇战争的画面,将其反馈给当年的总设计师。
革命派学者,把民变和流寇战争美化为“农民起义”。明末流寇战争的规模和破坏力,完全达到全国人口消灭战的级别。
李自成、张献忠等臭名昭著的超级流寇,集中出现于明末。李自成等流寇的战斗力极低,但洗劫残余文明战利品的能力极高:全民杀戮与洗劫。
残存文明,是大一统国家格局与路径演变至明末的定义。流寇的时代与场景,是残存文明的归宿与报应。大一统国家的“安天下”不如“天下安”(稳定压倒一切)治理逻辑,以制造散沙社会为根本原则。散沙化民众,无力对抗暴力机器的压榨与欺诈。
基层被沙化,是大一统国家历代统治者最乐于看到的画面,但被沙化的基层,反抗能力降到最低点的同时,自救能力也降到最低点。靠天吃饭的独立自耕农,在失去任何维系纽带与天然保护的基层民间,一旦“民以食为天”的底线被突破,即刻成为流寇。
流寇李自成使陕北成为流寇的乐园,当闯王的流寇部队向周边移动时,周边的河南、山西、山东、河北……,也相继成为流寇的乐园。
大一统国家处心积虑的瓦解基层的凝聚能力与抵抗能力,当流寇蔓延,散沙社会的土地,唯有成为流寇洗劫与扩张的地域与地狱。
明末清初的人口灭绝战,革命党因排满需要渲染“扬州十日”,但即便扬州的杀戮属实,八十万人的屠杀,也是满清八旗与汉奸部队共同完成的数字。
时空转换看待残存文明的流寇时代,人口灭绝战的重演,与满清入关并无直接关联,而是散沙社会流寇与顺民界限模糊,全民自杀式战争的必然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