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人是不会变的呢?二十年前的我,就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孩。要不是当时囊中羞涩,我也定会扶贫济困,乐善好施,将千金散尽。
那时的我,以谈钱为耻,嫉钱如仇。买东西从不还价,待人慷慨大方。涉及到金钱利益关系,我秉承的一条原则就是,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想想,当时的我,有多高尚。
当然,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当然,为了彰显本姑娘不贪财、不爱钱的纯真本色和浩然正气,我还做了一件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大事——将自己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这好像有些夸张。
一点不夸张的是,这真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房子,不要见怪,可以租啊!让人受不了,但我能受得了的是,连张婚床都没有。最后,我们还是从单身宿舍搬了各自的单人床拼在了一起,我们的婚床就诞生了。
新婚之夜,我掀起盖头,抬眼偷望,错了,没有盖头!不见红烛摇曳,罗帐叠绣;惟见家徒四壁,灯光清冷。环顾四周,只一桌一椅一床耳!而这桌和椅亦是同事调离时相赠的旧物。那一刻,我开始从梦想的云端慢慢坠落。
之后,热情好客的我,傻乎乎地邀请好友来家吃饭。从她们进门后如到外星般的惊诧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寒碜。没有灶具,我们用电炉子做饭;没有沙发,只能坐老公自己做的小马扎。
我不得不怀疑自己,为着她们尴尬的微笑,讪讪的话语。我是个理想主义的人,可我的理想与现实只过了一招,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自此以后,现实的生活,和生活的现实,让我从理想中走出,变得越来越现实。
二十年后的我,被生活成功打造成了一个庸俗不堪的女人。我不再是从前那个羞于谈钱的女孩,跟我谈钱,谈吧!谈起钱来,我笑意盈盈,坦然自若;讨起价来,我驾轻就熟,声色不动。
要是让我再说不爱钱,我自己都觉着虚伪;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钱乃身外之物的话,我会一脸的鄙夷。
现在的我,虽然不至见钱眼开,也是爱钱若命了。
不信,就听我讲讲。上次买房时,我们两口子,背了一个大书包,挨个儿去银行取钱。这话没毛病,不是要饭,确是取钱。因为我们担心银行破产,所以把那么少的一点家底儿分存在了五大银行。
孩子爸背包在前,我护驾在后,一路上,我们雄赳赳气昂昂,这个银行进,那个银行出,进进出出,包里的钱越来越多,我的心越来越紧张。
我紧随其后,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心跳加速,热汗涔涔,想着万一有点儿风吹草动,我必以身相护,以命相搏,别说,视死如归的心都有了!因为,这可是我们多少年来辛苦积攒的一些钱啊!
当我们带着那一包沉甸甸的钱,平安抵达售楼部时,我抹了一把汗,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这一路着实把自己吓得不轻。回头去大厅的镜子前,整理衣冠,照照仪容,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压根儿我们就不像有钱人!
瞧瞧,为了钱,我似乎连命都可以舍出呢!现在的我,已然与钱密不可分,休戚相关,悲喜与共了!
然而,不只是我,在红尘生活里劳碌的人们,谁能离得开钱呢?衣食住行,人世间的每一样烟火,都离不开物质的支撑。
我想,当钱真的成为身外之物的那个时候,那一定不只是钱,而是整个世界都在身外了!